在匿名权威下的社会中,我们还有选择的自由吗
匿名权威是著名政治学家弗洛姆提出的,弗洛姆的著作是《逃避自由》,也就是在这本书中他提出权威分为两种,即外在权威(或外显权威)和匿名权威。
在过去,人们会对皇帝、上帝、教主等顶礼膜拜,这是有形的权威。而到了现代社会,这些被人们顶礼膜拜的权威要么不复存在,要么被理性所打败,于是人们不再拿这些当做权威了,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成为自己的主宰,但是却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另一种权威的控制,即是一种匿名的看不见的权威。可以说,过去的权威是一种公开的权威,而现代权威逐渐从台前走向幕后,弗洛姆认为这是权威的异化。
在外在权威中,有命令和发布命令的人,人们可以和权威作斗争,在这种斗争中,人们的独立与勇气得到锻炼和发展。但在匿名权威中,命令和发布命令者踪影全无,这时候权威隐含在价值、科学、常识等之中,就像受到看不见的敌人的攻击,任何人都没有还手之力。
弗洛姆认为,外在权威是指生理上的,是直接未加修饰的。匿名权威是指心理上的。与外在权威相对应,弗洛姆把公共舆论和大众意识称为匿名权威,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正是操控我们生活的幕后黑手,一举剥夺了我们的感觉、思考、和意识的真实性。即“我们无可救药地按照他人的要求对自己的一切作出规划,被孤独感、恐惧感和各种直接威胁着我们的自由、生命和舒适的力量所驱使。”
那么回到本文的主题中来,在匿名权威下的社会中,我们还有选择的自由吗?
我们可以通过现代社会的现实例子来看我们是怎么被匿名权威所控制的。第一个要说的便是选择的自由,自由的其中一个重要标志便是是否有选择权。现代人似乎拥有越来越多独立选择的机会和权利。如选举权、购买商品、选择人生道路等等。这些选择权看起来是掌握在自己的受伤,其实不然,随着现代社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远离那种简单的传统权威下的社会,理性充斥着我们社会,任何理性的思考和独立的安排都被看作是现代社会的特征。但反过来思考这些真的就是我们独立自由地做出的选择吗?
在现代的图像时代,每一个人都只是复杂社会机器中的一颗小小螺丝钉,因而你不知道在遥远的另一端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我们获取信息的途径无非是新闻媒体、小道消息、道听途说、旁人口实等等,但是这些消息是经过多次的传播才传入我们的耳中,任何流言蜚语经过千百次的传播之后都可能被人们当做真理来看待。这一方面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无法选择即被控制,即失去自由。
另外在消息的根源即发生者、亲身经历者或旁观者都不可能全面地将信息传递出来,任何新闻媒体或传播者都有其私心,他们传播什么信息,我们便能够接受什么信息,我们毫无查证的能力,或者成本太高,我们不可能针对社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亲自查证。所以我们面对如此泛滥不堪的信息,我们的选择只能任那些野心家所操控。
再如更现实的例子:购买商品,当我们走进商场之中,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如果没有哦商标等一些信息,我们无法辨别好坏,无法选择,选择的前提是对信息的掌握,对信息的分析。然而面对商家铺天盖地的广告以及商家对商品拥有着“科学”的解释,我们便毅然相信科学,相信技术。但事实是我们对科学一无所知,只能被商家高超的宣传技巧所迷惑,甚至左右我们的选择。
还有很多现象如:我们被我们所以为的常识所控制,被某些意见领袖所引导等等。可以说,我们身处这个时代,已经毫无选择自由可言,就像弗洛姆所言的那样:“伪活动取代思想、感觉和愿望的原始活动,最终导致伪自我取代原始自我。原始自我是精神活动的原动力,伪自我这个代理,打着自我的旗号,却代表着人被他人期望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大多数人的原始自我都完全被伪自我窒息了。自我有时会出现在梦里,幻想中,或者酒醉时,此时人会有多年未曾经历到的感觉与思想。”每个人几乎都是“伪自我”!
那么我们会反思是什么导致了现代社会自由的困境?金钱、地位和荣誉等等支撑起我们脆弱的现实生活,依靠这些外在的力量来获取安全感,当然也放弃了自由。但是“这种安全感只是表面上的,一旦支撑它的那些因素不存在了,安全感也随之消失。”我们在享受着现代社会发达的物质的同时,也面临着自由的孤独,脱离传统权威的后果那就是,心理慰藉、臣服消失了。可以说自由和孤独是一对双胞胎。
究其原因,我认为根源在于人类对自我的启蒙,人性自然发展的结果,人性是趋利避害,而启蒙的第一步便是对利益的追求。人们放弃了以往对那种悬浮在头顶上的看得见的权威的臣服,开始追求世俗的利益和自身的幸福。人们从传统权威的奴隶转变为自身的奴隶。在这样的发展中,人性中的趋利避害的一面被现实的社会化无限的放大,从而导致利益至上的价值念始终存在我们的价值观中。此时的人们对财富、地位、荣誉等社会物质的关注更甚于对人们自身幸福、情感、心理的关注。人们依靠满足外在的需求来寻求一种“伪安全感”。
这让我想起卢梭的那句“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完全的自由是不复存在的。
在《逃避自由》中,“弗洛姆详细地梳理了人类自由的历史,从伊甸园开始,人们摆脱本能刺激下的固定反应而寻求开放式的满足自我方式的行为就埋下了自由的诅咒,如果个人的能力完全可以满足个性表达的要求,那么自由的选择也就不成为负担,然而不幸的是,这两者往往难以协调,因此自由就成为负担,逃避机制就此产生。”这也就是为何逃避自由。
弗洛姆在最后提出三种逃避机制:
“第一个是结合了施虐狂和受虐狂精神的威权主义人格,受虐者投降于外在的权威中,不必为自己的命运承担责任,还可以分享这更大权力带来的荣光。施虐者则通过控制他人来扩大自我,获得独立自我所缺乏的力量。二者相互需要,又相互满足,构成威权政体的层层结构,在后面分析纳粹社会时,弗洛姆就指出了德国社会层层的受虐施虐结构,直到希特勒本人又受到他认为的自然,命运,民族等概念的虐,得以完成完整的体系。”
关于这个机制,弗洛姆说:“威权主义性格的勇气基本上是一种忍受命运或其人格化代表领袖为他定下的命运的勇气。无怨无悔地忍受苦难是他的最高美德,他没有结束苦难或至少减轻痛苦的勇气,不是去改变命运,而是去臣服它,这便是威权主义性格的英雄主义。”
“第二个是破坏欲,弗洛姆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是说破坏欲是生命未能得到实现的后果,常常和施虐相联系。”
“第三个是机械趋同,相比于外在而明显的施虐和受虐关系,机械趋同对于自由的危害更加强烈却更为隐蔽。”
弗洛姆给出的答案的太过于理想化,很显然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能做的只能不盲目、不盲从,要学会用批判性思维来指导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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