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乐是山西长治人,他有个女儿,生得很美。
陈家女儿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有一天,陈欢乐请算命的瞎子上门,给闺女测测将来。
瞎子说了吉祥话,拿了酬谢,出了陈家门。没走几步就凑上来一人,客气了两句,问瞎子到陈家贵干?又说自己的表弟相中了陈家女儿,想提亲,却不知姻缘合不合,便询问这女子的生辰八字。瞎子成人之美,如实相告。
这算命瞎子,只是个瞎子罢了。问话的是个道士,哪来的什么表弟,先前路过时一眼瞅见了陈家女儿,便起了歹意,已在这门前流连了数日。
这几天里,陈家女儿在做自己的新绣花鞋,就快做成了,红彤彤的一对,精巧秀媚,爱不释手,可怎么舍得往地上踩,只到脚上比着。心里正喜,忽然脚没了知觉,接着是腿,又到了腰,没来得及叫人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醒了却又能动弹,急忙找娘,娘没在家,爹也不在,人都去哪儿了?推开家门,吓傻了,外面浊浪滔天,黑色的洪水淹没了村庄。陈家女儿正自嘤嘤抽噎,洪水劈开来,由远及近现出一条小路,直到脚下,路那头款款行着一个青袍道人。她犹疑了一下,跟了上去,以为能逃生。
走出去好几里,除了这道士,一个人也没遇见。再往前走,路通到一村舍门前,竟是自己家。走了半天怎么走回来了?进家喊爹娘,还是没人,到了自己的闺房,没做完的绣花鞋还原样搁在床上,她走累了,坐在床边迷惶无措。门扉一响,还以为是爹娘回来了,进来的却是那道士。陈家女儿大惊,一起身又被道士按倒,想喊,喊不出声。那道士亮出利刃,对准她心口攮进去。陈家女儿飘了起来,看见自己已死在刃下,家舍消失了,成了山崖下的谷底。
妖道取出一木头小人,沾了她的血,点在木人身上,又捏决念咒,将她的阴魂收入木人之中。道士说:“以后听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家不见了女儿,四下找寻。终于在牛头岭听说岭下有具女尸,是被剜心而死。果真就是自家闺女。陈家痛极,报到官府,哭求追拿凶犯。
官老爷拘押了住在牛头岭下的乡民,几番刑讯无果,却不放人,案子悬而未决,当地人心惶惶。
那妖道并没逃走,只等有人屈打成招,顶了罪,便万事大吉。怎知道迟迟不结案。
道士避到荒郊野外,一株古柳独立如伞盖,枝条唰唰乱舞,枯腔橐橐怪响,道士到树下盘坐了,取出木人,指使道:“你去衙门里走一趟,看案子审出了什么名堂。”然后作法放出了陈家女儿阴魂,又恫吓她,两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回,否则就用针刺那木人心,晚回来一刻,刺一针,刺一针,剧痛一次,刺三针,魄消魂灭无法超生。并警告:“如果堂上要用官印,立即远远躲避,切记!”
陈家女儿不敢不从,飞至官衙。大堂之上,正在审问牛头岭下众乡民,陈家女儿的魂魄藏在木格天花板上。听了一会儿,没个分晓。看着下面跪的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背脊,魂魄不明白:“无辜平民怕官,妖道有法术也怕官,我一孤魂野鬼,阴阳两隔,为什么见不得官印?”
胡思乱想间,没注意官老爷已命人开了匣子去拿官印,准备钤印文书。魂魄只觉得自己份量越来越重,压得顶棚咯吱直响,下面的人都抬头张望。老爷命令:“举官印!……再举!”响动越来越大,终于有什么压穿了木格,坠落在地。
官老爷在公案后端坐,对那什么说:“如有冤屈就说,为你做主昭雪。”魂魄将自己被蛊,被杀,被驱使的经过一一道来,满堂之上,虽然不见陈家女儿的人形,哭诉之声却听得清清楚楚。差役当即赶到柳树下,将妖道捉拿归案,妖道认罪伏法,乡民释放还家。
但人死不能复生,官老爷不知如何安置陈家女儿的魂魄。“沉冤得雪。你,去哪儿呢?”
魂魄想到陈欢乐夫妇,娘爱唠叨,爹爱笑,又想到自己还没做完的绣花鞋,还想到曾经的花容月貌,像个梦。“听从大人的。”
“我也没处让你去。要不你回家吧。”
“要不我就留在官府里吧。”
老爷苦笑:“你以为这衙门是什么好地方。”又跟她商量,再没回音了。
老爷在堂上坐了半天,回不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下班回家。进门时正赶上夫人分娩,是个女儿。
这就是此地官老爷家女儿的前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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