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70：美国的耻辱Manzanar曼赞纳

作者: 观弈路人 | 来源:发表于2020-05-24 13:45 被阅读0次

美国的耻辱Manzanar曼赞纳

20180811：Manzanar National Historic Site曼赞纳国家历史遗迹

今天烈日下参观曼赞纳国家历史遗迹。这也是之前参观一个小博物馆Southern Inyo Museum老阿姨PAT强烈推荐去的，她老人家一再说美国不能忘记的耻辱。曼赞纳遗址中写着：One Camp, Ten Thousand Lives; One Camp, Ten Thousand Stories。一个营地、一万多生灵，一个营地，一万多个故事。

日本于1941年12月7日袭击珍珠港，导致美国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并彻底改变了生活在美国的12万日裔美国人（Nisei）的生活。这段历史曾经在其它阅读中接触过，但印象不深，所以更想了解些究竟。

美国对日宣战，到底是如何对待本土日裔美国人的？

是关进集中营？还是渣滓洞？还是劳改农场？

我试着将历史的时间线重新串联起来，看看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珍珠港事件发生的翌日，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的一位日裔美国人出门发现邻居们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看，很快，他所在的公司解雇了他。美国人带着愤怒开始了对普通美国籍日本侨民的排挤。正在正常履行职务的日裔律师、医生，被毫无征兆地吊销了执照，日裔人士的保单被保险公司莫名其妙地注销，工人、农民各行各业的日本人都受到了牵连。紧接着夏威夷“尼豪岛事件”发酵，许多人相信在美的日本人事先知道日本会偷袭珍珠港，成为一个经久不破的谣言。

“尼豪岛事件”，简单地说是一个已经移民美国四十多年的日本人通过使用暴力帮助了轰炸珍珠港后迫降的日本飞行员逃脱的故事。虽然没有成功，也确实涉及到民族性的大命题。这个事件加剧了种族偏见，并导致人们害怕日本裔美国人在政府，军队，新闻媒体和公众中的潜在破坏和间谍活动。个人的选择促使民族情绪不断扩大，引发了美国人强烈的怀疑日裔群体意识，无差别地整治日本人成了唯一可为的政治正确的事儿。

1942年2月，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签署了9066号行政命令（Executive Order 9066），授权战争部长建立军区，并从该地区撤走任何可能威胁战争努力的因素，遣送日裔美国人进集中营的政策呼之欲出。也许本来美国人就有“排日”情节，相比那些轴心国的德裔、意裔却大多数没受到影响。当时的日裔大多居住在夏威夷、加州和华盛顿，政府决定让所有日本血统的人48小时内处理他们的房屋，农场，企业和其他财产，全部撤离西海岸。大多数家庭以极大的损失出售他们的财物。有些人将他们的房产出租给邻居，其他人与朋友或宗教团体。有些人直接放弃了他们的财产，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或多久。之后每个家庭都被分配了一个识别号码，并装入汽车，卡车和火车，只能携带他们可携带的物品，被军事警卫运送到位于华盛顿州，俄勒冈州，加利福尼亚州和亚利桑那州的17个临时集合中心。然后他们被转移到10个匆忙建立的搬迁中心之一。到1942年11月，搬迁工作完成。在所有被囚禁的日裔美国人中62％是美国公民。直到战争结束美国才陆续解散了这些集中营。

1942年初，美国陆军在曼赞纳租用了6,200英亩土地，建立了一个容纳日裔美国人的中心，这就是曼赞纳营地，十个集中营之一。

Manzanar，西班牙语中的“苹果园” ，在洛杉矶以北370公里处。官网上介绍，从1910年开始作为农业定居点开发。农民在该镇周围几千英亩的土地上种植苹果，梨，桃子，土豆和苜蓿。洛杉矶水利和电力部门于1905年开始在山谷获得水权，并于1913年完成了洛杉矶渡槽。到1929年洛杉矶拥有曼赞纳的所有土地和水权。五年内，该镇被废弃。在20世纪30年代，当地居民将经济希望寄托在旅游业上，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一起都改变了。

1942年3月，第一批抵达曼赞纳的日裔美国人是自愿帮助建立营地的。当地有一些Owens Valley Paiute原住印第安派尤特人，因为他们自己的家人早些时候也有曾从这些土地上被流放的伤痛记忆，所以反对建造拘留营，但其他人帮助建造并在这里工作。 6月1日，战争重新安置局（WRA）从美国陆军接管了曼赞纳的行动。

自1942年12月至1945年，曼赞纳拘留营曾关押了11万日裔美国人。大约三分之二在曼萨纳的日裔美国人是出生在美国的公民，许多人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但根据当时法律，他们被剥夺了公民身份。

当我来到这里，看到的是一片阳光灿烂而且平整的谷地，在雪山的背景下，几座孤零零的木房子，还可以分辨的当初的农舍、厨房、洗漱间，以及周边的农场，还有篮球场和棒球场，房子内有些简易的展览。因为大部分建筑早已拆除，反倒显得空旷，与集中营不沾边了。

据游客中心的资料，当时的情况是，占地500英亩的房屋部分周围环绕着铁丝网和八个带探照灯的警卫塔，并由军警巡逻。在围栏外，军警住房，水库，污水处理厂和农田占据了剩余的5,500英亩土地。到1942年9月，超过一万名日裔美国人挤进了504个营房，组成了36个街区。每个街区有200到400人，包括14个营房，每个营房分为四个房间，共用男女厕所和淋浴间，洗衣房和餐厅。军营里几乎没有隐私，外面也没有多少隐私。八个人的任何组合都被分配了一个20×25英尺的房间。一个油炉，一个悬挂的灯泡，婴儿床，毯子和装满稻草的床垫是唯一提供的家具。

来自洛杉矶以及加利福尼亚和华盛顿的其他社区的Manzanar的被拘禁者还不习惯于恶劣的沙漠环境。夏季气温飙升至43°C；在冬季，气温经常低于冰点。全年大风席卷山谷，经常用灰尘和沙子挡住营地。美式的木板房子可想而知，被拘禁者用锡罐盖住了地板上的洞，但是在地板之间继续吹灰尘，直到1942年底安装了油毡。

展览中展示一个本来衣食无忧自由的日本美国人的日记：你来到这儿被从来没有过的生活震惊了，你只能适应这样糟糕的困境，毫无办法。

美国WRA基于管理的需要，成立了一个由被选举人组成的区块管理人员咨询委员会。被拘禁的日本人建立了教堂，寺庙，男孩和女孩俱乐部。他们开发了体育，音乐，舞蹈和其他娱乐节目，建造花园和池塘，并出版了一份报纸，Manzanar Free Press。曼萨纳尔的花园和池塘具有象征意义，可以说出希望，抵抗和美丽，而营房则代表着日常生活中的监禁。但我没想到被拘禁的生活还可以这样丰富。

期间日裔美国人不断地呼吁，我们也是美国人，但声音显得那么微弱。

大多数被拘禁者在营地工作，争取自给自足，还有十几二十几美元的工钱。他们挖了灌溉渠和沟渠，种植了几英亩的水果和蔬菜，养了鸡，猪和牛。他们为自己制作衣服和家具，为军队制作伪装网和实验用橡胶。他们担任食堂工作人员，医生，护士，警察，消防员和教师。在展览中看到甚至有些能工巧匠自己制作了很精美的家具。

参观他们的厨房和洗漱间还是令我感到惊讶的，虽说当时情况显得资源过于紧张，但说实话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马桶和淋浴水管在国内也该是稀罕物吧，作为集中营的基本层面远还没有差我们概念中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即便如此，我听到一个美国大概高中生样子的小男孩参观期间对同伴连续说了两遍“nation's shame”（国家的耻辱）。

当时的情况并不像现在叙述起来那么轻松。一些中心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抗议和骚乱，涉及政治分歧，工资以及线人和黑人营销的谣言等等。在1942年12月的“Manzanar Riot”骚乱期间，Manzanar有两人死亡，10人受到了军警的伤害。

既然被关了起来，甄别工作是必然的。

在1943年政府要求被拘禁者填写“忠诚度调查问卷”。

他们被问到是否会发誓无条件效忠美国。那些回答“是”的人被认为是“忠诚的”，并有资格在西海岸军事区以外无限期休假。那些回答“不”的人被送到加利福尼亚州图勒湖的一个隔离中心。

随着战争优势转向美国，日裔美国人开始被允许离开营地，放松了限制。教会团体，服务组织和一些营地管理员帮助找到了中西部和东部的赞助商和工作。在所有10个营地中，有4,300人获准上大学，大约1万人被允许临时离开，以便在爱达荷州，蒙大拿州，犹他州和怀俄明州收获甜菜。

根据官方资料，在曼赞纳，共有11,070名的日裔美国人，从1942年9月的10,046个高峰开始，到1944年，人口减少到6,000人。美国陆军部宣布1945年1月2日结束限制行动，日本人可以回到西海岸。二战结束后，日裔美国人的拘留营被全部取消。最后几百名被拘禁者在战争结束三个月后离开，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曼赞纳待了三年半。 1945年11月曼赞纳正式关闭了。

与此相关还值得一提的是二战期间，还有总数超过二万六千多日裔美国军人参加了战斗。1941年12月日本袭击珍珠港时，大约5000名日裔美国人在美国军队服役。美国军方很快又要求另外5000名来自大陆和夏威夷的志愿者。然而，在1942年1月，选择服务将日本美国人重新归类为“敌方外国人”并停止起草。 1942年，随着美国参战，日本美国人被转移到搬迁中心。1944年1月，被恢复国籍的日裔美国人大多数都加入了第100步兵营442团在北非、法国和意大利进行了战斗，伤亡率最高。

二战后，人们开始反思。将所有日裔美国人从西海岸撤离是基于对珍珠港事件后他们忠诚度的普遍不信任。然而，没有一个日裔美国人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那个著名拍照珍珠港的家伙是日本使馆间谍不是美国人）。对美国政府这一举措进行批评的声音开始大量出现，并逐渐占据上风。

1945年，耶鲁大学法学教授、后来担任詹森政府的副国务卿尤金·罗斯托，发表了题为《日裔美国人案件：一大灾难》的著名文章，文章认为，没有可靠的证据支持拘留日裔美国人的决策，政府此举是对作为美国立国之本的自由精神“最沉重的打击”。

由于本身承受巨大的冤屈，加上受到美国国内舆论转向的鼓舞，从1945年开始，日裔美国人陆续对二战中遭到不公正待遇提起诉讼。1948年美国国会通过《美国日本人重新安置索赔法》。不过，到1962年，美国付出的赔偿仅有3600万美元。到80年代，日裔美国人索赔的要求骤增。1987年10月，美国国会又给予日裔总额不超过5亿美元的赔偿。1988年4月，又通过决定将赔偿总额提高到不超过13亿美元。1988年8月10日里根总统签署法案，就二战中日裔美国人的拘留营一事正式道歉，承认当时将日裔居民看成“外来的敌人”是出于战时的狂热和偏见，宣布给予曾经被关在拘留营中且仍在世的日裔美国人每人两万美元的补偿。法案中提到，政府的行动是基于“种族偏见，战争中的不安情绪和政治领导层的失败”。美国政府最终向拘留的日裔美国人和他们的继承人支付总计超过$16亿美元的赔偿。

1992年3月3日曼萨纳尔国家历史遗址（Manzanar National Historic Site）成立。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认定其为将二战期间12万日裔美国人被囚禁的那一段历史完好保存最好的集中营景点，并提醒美国公民自由的脆弱。2006年12月23日，美国总统布什签署法案，拨款3800万美元，用于维护日裔美国人拘留营的旧址，并对当年那段历史进行研究，提醒人们反思，永远牢记历史经验教训。

经历了五、六十年，这段历史总算尘埃落定了。

站在曼赞纳遗址面前，我想美国可称为耻辱的事情在短暂的三百来年历史中向来不少。像留给日裔美国人的遭遇一样，上世纪五十年代还盛行的种族分离制度现在看来多么不可思议。但是，美国鲜有失败的蒙羞，而是在历史阶段荒唐、霸权主义产生自省的耻辱。而所谓这些耻辱在其它国家也许还会成为骄傲。

遗憾的是美国人还原意铭记着自己做过的坏事儿，并当成耻辱，时刻提防自己。

现在看曼萨纳尔国家历史遗址，这个名字还是相当有分寸的。它不是纳粹集中营、也不是渣滓洞、也不是劳改农场五七干校，它只是一点点苗头，试图要做成魔鬼的样子，结果做成了自己耻辱的教训。

在谷歌看到一位名叫Henry的留言，摘录如下：

This is a very interesting place that serves to document what was a despicable episode in the history of the U.S. I urge everyone traveling along U.S. 395 to take at least an hour (or more) to stop in and learn about what took place here during World War ll, as well as the reasons it happened.

这是一个记录了美国历史上一个卑鄙事件非常有意思的地儿。我强推各位沿着US395旅行的人至少花上一个小时（或更多）时间，停下来，了解一下二战期间这里发生过的事儿以及它的原因。

景区的平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