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犹是昔人非

陌上花三首

苏轼 〔宋代〕

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吴人用其语为歌，含思宛转，听之凄然。而其词鄙野，为易之云。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

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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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三首》约作于宋神宗1073年，作者这时因公务在杭州做了短时间的逗留，作此三诗。

作者在游览九仙山时，听到了当地儿歌《陌上花》。乡亲们说：吴越王钱镠的妻子每年春天一定回到临安，钱王派人送信给王妃说：“田间小路上鲜花盛开，你可迟些回来。”吴人将这些话编成歌儿，所含情思婉转动人，使人听了心神凄然，然而它的歌词比较粗俗、浅陋，因此给它换掉，而成《陌上花》三首诗。陌上花，是苏轼根据当时民歌改写而成，意境凄婉而悲凉。

第一首对吴人歌《陌上花》事作了概括的叙述。尽管吴越王朝!的遗民已渐渐地衰老，但游女们仍在长声歌唱《陌上花》，以寄托对王妃的追忆与悼念。这说明《陌上花》流传颇广。

第二首写吴越王妃春归临安情景。无论是春天还是人的青春年华，都不可能永存长在，因而，“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之类的风流轶事也必然有终结之时。

第三首慨叹吴越王的去国降宋。吴越王及其妃子生前的富贵荣华，犹如草上的露珠，很快就消失了，但其风流余韵死后仍流传于《陌上花》的民歌中。细品诗味，其中不无诗人的深沉感概和委婉讽喻。

人们生前的一切荣华富贵，就像那清晨草上的露水，只留下片刻的晶莹光辉。死后的一切美好声名，有如那路边的花朵，只能绽放出短暂的芬芳香气。作者感叹人生名利富贵的虚幻迷离，就像那草头露、陌上花一样，转眼便消失无踪了。

这三首诗中都贯穿了“江山犹是昔人非”的历史哀思，而宛转凄然则成为作者的抒情基调。全诗虽以“吴越王妃每岁必归临安”的轶事为题材，却委宛曲折地咏叹了吴越王朝的兴亡，带有怀古咏史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