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快
有诗堪吟咏,有酒杯莫停,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首诗的风流,一壶酒的肆意,都是世间最难寻觅的东西。诗中有酩酊尽兴的酣畅淋漓,酒中有风雅陶然的锦绣诗词,一诗一酒,踏遍红尘,是天涯尽处的荏苒年华。
作诗醉酒若不趁着年华正好,那金盏玉杯的好酒在口中也难免会苦涩,那徜徉恣肆的华章在笔下也难免会晦涩,正如白落梅所谓“诗酒趁年华”,应是青春鼎盛时的无拘束,在自由的光阴里一醉求欢,在如梦的红尘中以诗为伴: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打马看花,揽微风细雨在怀中;凭栏远眺,收满城春色在眼底,诗酒就该趁年华,在青春正好时,看遍春水的柔波与春花的明艳,在春风御柳斜中,点上新火来煮酒烹茶、共话桑麻。满城烟雨,春光朦胧,哪怕登上超然台远远眺望,也看不真切或远或近的景物。见了老朋友,免不了怀旧思乡,可今日就别再为故乡而叹息不已了,趁年华尚在,一醉方休只求乐,满纸诗书只为欢。
春风吹来的是满城迷迷蒙蒙的细雨,秋风则吹来了梧桐纷纷扬扬的落叶,之所以被“诗酒趁年华”一句所触动,正是因为其中对时光荏苒的感慨与无奈。像苏东坡这样有着超然境界的人物,在诗酒中寻得安慰后,还不是得饮下岁月的苦酒: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寒风骤起,叶落纷纷,梧桐树避免不了归秋,人也避免不了衰老。人老了,昏昏沉沉,或醉、或病、或慵,此时也只能默默地望着院子里的一片寂寂,感伤着岁月催人老,叹息着老来一身病。年华不在时饮酒,是佐着所有的心事、所有的回忆,是把一生的悲苦与欢喜,都换作了千杯酒来饮,哪还有曾经风华正茂时的风流?
在最美的年华里,有诗有酒有高歌,诗味浓,酒味酣,青春作伴,高歌陈唱,是浓墨重彩的少年狂气,可到野外溪旁约上知心密友,“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的意气风发又能有几次呢?君不见,转眼间,宋代刘过就只能在诗词里追忆当初的少年歌行: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黄鹤矶头,早已破烂不堪,那些年的老友是否又重游此地?满目苍凉,景依旧,人不再,眼前是旧江山,心中是新愁情。一年又一年,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告别了旧友又遇到了新人,拎着美酒,带上桂花,想重温少年时的豪迈劲头,可又如何能寻到?
年少时不必为生计发愁,到老来这几个酒钱也解不了人生愁苦,少不更事时是无知无畏的豪气,是“心事当拿云”的热烈,饱经风霜后是身心交瘁的沧桑,是“天涯踏尽红尘”的暮气。“酒里诗中三十年,纵横唐突世喧喧”,阅尽世情冷暖,学会宠辱长安,诗也凄凄,酒也茫茫,饮酒作乐变成了借酒消愁:
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
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
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
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年华正好时,哪知道世事艰辛?当初便相识,不负少年狂;此刻白发苍苍,红尘阡陌,还能一同举杯对饮。无言的凝视,道出了万语千言,含泪的微笑,说尽了人生苦短。
何谓“诗酒趁年华”?是在懂得“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的无情真相后,仍然选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释然,是在经历了“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的血雨腥风后,仍然有着“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的本心。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一辈子碌碌奔忙,得失却化为浮云,阿房宫的断井颓垣比不上好诗一篇,铜雀台的疮痍满目比不上好酒一壶,龙楼凤阁不过“荣华花上露”,利锁名缰也不过“富贵草头霜”,还不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在“优游闲岁月”中“且将诗酒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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