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却总有种不甘心,于是写下一些文字慰藉自己不安浮躁的心思。
过年,是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因为过年意味着会放寒假,也意味着可以有新衣服穿,还意味着可以吃平常很少吃的好吃的,并且还意味着压岁钱,这笔对我来说不小的财富。
小时候最爱过年,爱美就盼着有新衣服穿。从过了元旦就开始盼着,等到进了腊月,妈就开始张罗,在不忙的时候带我去买新衣服。等到大年初一那天要统统放在床头,早上醒来就可以穿了,美美的,穿上之后蹦蹦跳跳的,高兴极了。那时候,过年穿个新衣服就可以美好几天,可在意新衣服会不会脏了。
现在,几乎每个季节都要添置几件新衣服,当季的过季的,碰上就会买。大家都说,遇到合适的就买,谁知道你错过了之后要等多久?所以,过年就没了新衣服那一说,天天都穿新衣服,衣柜里也总有那么几件衣服,从商场的橱窗里,搬进衣柜,就再也没碰过。许是因为没有了对新衣服的期待,过年这事儿,总也提不起小时候那种兴奋劲儿来。
小时候,腊月一开始,仿佛就进入了过年的气氛,我们家里,妈每天就开始洗洗涮涮,平日里就很勤快的妈,在腊月里更是总有干不完的活儿。除了洗洗涮涮,还要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备着,吃的,用的,穿的,反正能买的大都会买,至于用到用不到就不敢说了。
那时候,我不记得这些过年用的东西叫年货,我就知道,每次大集,是镇上或者村里最热闹的。在村子里的时候,腊月的大集总是会有三五成群的叔叔婶婶或者爷爷奶奶们,结伴赶着毛驴车,走个十几里的山路,去镇上买各色的吃食。往往是空着车去,满满一车的回来。那时候最爱在院子里等着爷爷赶着毛驴车回来,从车里一样样的往外拔东西,奶奶在一旁笑骂个不停。
现在,人们管过年用的东西叫年货,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年货。各色各样的,在市场的各个角落里,散发着一种光芒,不像是小时候那种兴奋的光,但也能吸引人们,年要来了,该准备些东西了。但是随着年的越来越近,东西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却少了小时候的真实。总让人有种年越过越贵的感觉。
小时候,腊月二十三好像是妈和爸最辛苦的一天,要扫房子,还要做一顿好吃的,往往我会在这一天里不做作业,要不就跟在爸屁股后面爬上爬下真的去扫房子,要不就跟在妈旁边撸起袖子洗菜做饭,反正我也不会闲着,用奶奶的话,像个小大人似的干很多活儿。
后来工作了,每年我都会尽量早些回去,有时候依然能赶上跟爸一起扫扫房子,跟妈一起洗菜做饭,不觉得累,只觉得做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现在却总是指挥着小弟弟,让弟弟跟着爸妈做这做那,我成了指挥官,高高在上,滴水不沾的再也提不起那时候跟爸妈一起扫房子的劲头了。真真觉得自己越长大越懒惰,有种年纪渐长的沧桑感。
小时候,大年三十那天是最忙的,要起大早跟爸贴对联,贴完对联之后妈会赶在十二点之前再把脏衣服洗一遍,也一边准备着要吃的饺子馅和各色菜样。我换好新衣服,小心翼翼的帮着妈做饭,盼着十二点快点儿到,十二点的时候会去放炮,爸负责放大炮,我负责放鞭炮,放完炮之后便可以吃饭了,我们的年夜饭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要吃的。
在我们家那边,年三十中午要吃好吃的,一家人都在一起。晚上就吃糕点和各色的小吃守着电视看春晚就可以了。大年初一天还没亮的凌晨,穿上新衣服,在冬夜里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熊熊燃烧的旺火就瞬间活跃了,围着旺火兴奋起来会说一些胡话,但也是因为年纪小,就被当做童言无忌,呸呸呸几句就算过了。
烤旺火最兴奋的是往里添柴,爸事先把柴藏在某个地方,在月色和白炽灯共同打造的“日光里”,我跟妈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将柴找出来添在旺火里,直到所有的柴都燃尽,这样就可以进屋去给爸妈拜年了。
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年,就先给长辈拜年。那时候钱还很值钱,爷爷奶奶给压岁钱十块就已经很多了,高兴得不得了,爸妈也给十块,拿着新钞票乐得合不拢嘴。早上的时候会有村子里的小辈儿来给爷爷奶奶拜年,有从小就没了爹妈的八伯伯,他给爷爷奶奶来拜年,我也给他拜年,他就从他那一条千年不变的绿色军装裤里给我掏几块钱压岁钱。
那时候三爷爷还活着,他也来,来得很早。拿着旱烟袋坐在门口的炕头边儿上,在鞋底一磕烟锅子,再来一袋烟,一边吧嗒吧嗒抽,一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大新票给我,乐得我直给三爷爷拿花生豆吃,三爷爷只乐,不吃,因为他没牙,咬不动。
现在,爷爷奶奶跟着我们住在镇里,爸说,村里的老房子,都荒了,村里只剩下八伯伯,和几个光棍儿爷爷们,固执的守着那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过年的时候,奶奶给的压岁钱也翻了十倍,却感觉越来越羞涩,不能再同小时候那样,明知道三爷爷咬不动花生豆还给他抓一大把放手里让他吃,没有了那种毫无顾忌,我坐在爷爷身边,听着他小声的絮絮叨叨,他听不见我说话,只能听到奶奶对他的各种吆五喝六。
小时候,年初一,要穿上自己的新衣服,出门去给七大姑八大姨们拜个年,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出门见着二奶奶,要问过年好。看见四爷爷,要问过年好。看见王大爷,最爱问好,人说王大爷抠门,不舍得花钱,但是王大爷每年过年都给我压岁钱,一点儿都不吝啬。看见邻居家的阿姨也要问声过年好。整个小小的村子,除了男孩子们偶尔放的鞭炮声,就是给各家拜年的声音,那种气氛,仿佛日子就从一声声的过年好中就好起来了,再也不怕来年雨水不充足,旱了地。
后来上学搬了家,过年有时候留在镇里,除了少了爷爷奶奶,其他的仪式一样不变。初一早上要赶在姑父给他爷爷奶奶上坟之前去拜年。拜完之后回家的路上,总一手使劲儿揣着兜里的压岁钱,一边用另一只腾出来的小手压着想要从兜里冒出来的干果,还要一边有礼貌的跟遇见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问个好。
那时候,车算是有钱人家的东西,大家拜年的交通工具基本靠双脚。大年初一早上随处可见拎着年货,穿着一身崭新衣裳的人们,一脸的喜悦朝着一家家亲戚朋友的门栏踏去,人们也不多留,知道还要去下一家拜年,坐几分钟也就都往下一家赶的。
小时候过年总会下雪,初一那天大都是踏雪而行的,踩着雪上咯吱咯吱的,也没有人会大初一的出来清扫积雪,大家就那么走着,也不觉得冷,路上再遇上相熟的人问声过年好,那感觉,从心里生出一种温暖。那一声声的问候,总让人觉得人与人之间也就是这样简单的连接,也不再需要其他复杂的东西了。
现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大街上走半天看不见一个身影,一片灰蒙蒙中,络绎不绝的倒是带了四个轮子的铁皮壳子,从你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片黄尘,留下一阵二氧化碳,还带着冷风嗖嗖的穿过你的身体。若真遇上相熟的人,把车子停在路中央问个好,还得看看后边有没有着急要过去的别人,随时提防着被鸣笛的刺耳声惊扰到。
要么就是一家人窝在沙发里,一人一个手机,各种群里发出各种口音的红包声,对着群发过来连名字都没来得及更改的新年问候,不知道是该回声儿谢谢,还是告诉她名字写错了,正犹豫着,一个平日里都不联系的躺在通讯录里一年都不更新墓志铭的家伙冒出来要红包,这给还是不给?不给显得小气,给了又想问问给多少合适?
于是今年的春节,我认真的回复了微信里给我发来祝福的每一条短信,不管是群发也好,单发的也好,我都认真的编辑好自己的祝福,给他们发送过去。之后除了家人之外,都没有给别人拜年,瞬间觉得自己少了太多的朋友,但也轻松了不少。
总觉得现在各种工具的发达,让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变得复杂了,也变得单薄了,就像没有收到我新年快乐祝福的人一样,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曾经每一年都认真的写好每一封短信,每一个节日都要为她送出一条祝福。
交通工具的方便,却让原本单纯的过年好,产生一种莫名的隔阂和距离感,不在踏实的土地上,那种问候竟显得有些苍凉。就连朋友间的相见,也充满了利欲的味道,你的年薪,你的家庭,你的生活,乃至于你的小孩,都会成为被比拼的每一个项目。见几个朋友如同打了一场仗要大汗淋漓一场。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再也回忆不起来当初一起牵手上学的画面,还是时光过得太快,让短暂的相逢都不得不充斥着每一个单独的家庭?不知在某天心思烦躁之时,你是不是会为那天短暂的相逢感到不甘?
今天算是一个春节的节点,大部分人都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虽然充满了不舍与挣扎,但是现实和瘪下去的钱包以及各种信用卡的账单通知都在召唤着你,该回归到原来的生活了。于是,这个过的寡淡无味的年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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