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去上海

第一回去上海

17年春。

我在一个一千年也研究不出任何成果的实验室里做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直到一个半熟不熟的朋友，周，来这里准备找一个能上两三个月班的地方。

我去体育中心的家乐福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绕包围家乐福一圈的门面店走了一遍。帮他问问招人吗。

只有KFC。

你知道的这些大型服务行业永远永远都在招人，他们的门槛又可高可低。

我去年暑假就试过了，后来我也有跟朋友成说别指望他们。要是你刚好认识里面的一个兼职、全职、随便干嘛的就好了。会省很多事。你起码可以等到这份工作八九不离十了，再来填申请表。这种表真的很烦。事实就是我没有任何擅长，也没有任何爱好，只想随便找份工作。我不是非要来这里，因为我还去了隔壁那家，隔壁的隔壁。对方也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健康证。相比只想，邮件形式的那种简历会好点，随便写写，随便发发。有次我给我家那儿一家广告公司（对方号称传媒公司）发，我开头写到：我从出生到现在一共在镇江生活了20年，这句话我还是很满意了，把该说的都表达清除了，还适当隐去了一些内容，比如：也许我人生最后的20年里我会选择落叶归根回到这里。在我需要工作赚钱的年纪里，看情况吧，也许不会一直呆在这儿。字间又跳出了些许俏皮以及一些过滤过的丧。总之，只有我这样的年轻人才能说出这样的年轻话。

在体育中心的家乐福里，我一边早餐派和早餐奶一边在给朋友成发微信，我强调了：第一时间，立刻，马上，帮你，找工作。淡化了：只有KFC，可以试试，可能没戏。这是一条对朋友周来说没用的消息。但他一定会来，来试试。得到一个和我去年暑假一样的结果。年轻人的失败大致相似，但年轻人都爱试试。挖钻石的故事害我们撞了多少南墙。去澡堂的路上，迎面和你相撞的人告诉你：别去了，关门了。那时你知道掉头。怎么这种情况你就不信了呢？我知道了，大概都怨表达的内容，传递的语气。在澡堂的故事里，你说话干脆，没给人一丝希望，没说出：阿姨在打扫了，你去说几句好话，洗快点，也许今天还能洗。在KFC的故事里，你怕他失去“万一”的机会，也不想亲手掐灭希望的火星子。我拎着购物篮去排队结账，我花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又是耗无意义的一天。

但我也像千千万万的来自小城市的普通人一样被大城市吸引着。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在那里可以实现月入过万，开没有顶的流线型跑车，可以买喜欢的一切。所以在我少数几次工作经历都以烂尾结束之后，我任然可以安慰自己那因为我没有去到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一定得是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南京都不能算。那时总是莫名其妙拥有从天而降的勇气，想法也简单，还不明白俗语里：有的人费尽心思去上海，有的人就出生在上海。

我其实本来是想找个人一起去上海“闯荡”的，但那时我身边还没有和我傻在一路上的人。呵，小城市，小想法，小追求。接下来的一周里，得到一个去上海工作的机会，就是一家普通小吃店，提供住的地方。看起来挺顺利的对吧？我还沾沾自喜，七拐八拐找到的工作似乎是来自强大的人脉啊。其实这本来是成的学妹给成找的工作，但他还是打算回家做晚托班老师，一周可以去几次健身房，随时随地玩王者荣耀。

差不多第二次跑上海的时候，就开始搬东西过去了。我记得那天从火车站出来摸到员工宿舍差不多是中午了。上中班的同事急着出门，她告诉我一会儿装床的师傅就来了，接着咚咚咚就下楼上班去了。我心怀激动，还在想着等她说完打个招呼的。我拖着我的东西穿过一个小黑走廊，不算走廊吧。也就两三步长。我正对着窗子站了一会，思考了一会儿，我想我可能要回去了。这里只有一个房间，里面五张床，加上倚在走廊里的那张我的还没装的，就有6张。那时，我还只是一个住过4人间学校宿舍的人。当然觉得很糟糕，不能在糟糕了。我立刻就放弃了，像读完笑话很快就忘记了一样。

在打给面试我的人说我没法来工作了，那一刻，我是有一点想哭的。我的箱子还没打开就又拖回去了里面装着我21岁就破碎的发财梦和普通人生。

但是走得匆忙，我只能买到特等座的票，就是门口有乘务员专门查票那种，看她在小本子记完之后，我有一刻觉得起码离开的很体面。我坐在一张很大座位上长舒一口气，通身就像个瘪的球，连滚都滚不起来了。

第一回去上海就像是被劈了一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窍。

不知道为什么想这段的时候有点想吐，就是胃里因为吃了不合适的东西很难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