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那天早上，我特地做了两件事：分了半碗面给家里的猫，去看了看被拴在家里的黄狗。
黄狗是我童年的动物玩伴。外婆的侄子送来的。刚来外婆家时，还是只活泼乱跳的小奶狗。它的出现，比起家里早就有的猪啊、鸡啊、鸭啊来说，才让我有了“啊，动物还真是很可爱”的感慨。
那时，我才上小学二年级，是个极其内向、敏感，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从来不敢举手发言的胆小女生。
因为喜欢，一见面就想抱抱胖乎乎的它。它可能也是因为喜欢，一到家就绕着我的双腿蹦蹦跳跳。初次碰面的感觉特别美好，这大概也奠定了往后二十几年我对动物的怜爱和理解。
黄狗很快就长大了，长大后的它，不仅抽条了，毛发的颜色也浅了，浅成了真正的土黄色。
黄狗基本上被外婆拴在屋旁。我们走近了，它就摇头摆尾；有陌生人了，它就吠吠。和所有土狗一样，履行着看家护院的职责。那么自然而然、那般天经地义。
黄狗是条母狗，五年来，生了很多宝宝。狗宝宝们不是被卖了，就是送人了。
唯一一次，我和表哥各自挑了一只小狗。当时我们一起制定了一个目标：自己养自己认领的狗。
我挑了一条看起来特别健康、胖乎乎的狗。表哥看中的狗比较瘦，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他还从小狗额头那块并不明显的毛发纹路上，看出了”王”字。于是，就洋洋得意地表示：他的狗是“林中之王”了。我也不甘示弱：你那哪里是王，又瘦又丑。看看我的小狗，又胖又可爱！（此处配上更加骄傲的神情）
我俩每天照看它俩，就希望它们能够留下，留在家里长大。
养了一段时间，表哥的”王”字狗就被人领去了。这是外婆同意的，作为小狗小主人的我们在这件事上好像并未掌握实权。但毕竟不是我的小狗被送走，所以我还是幸灾乐祸、得意至极的。
未料好景不长，我的胖狗出了车祸，直接丧命在屋外的柏油马路。我记得它的尸体被外婆处理在了路边的土坡下。我好像伤心哭了一场。
雌性动物护崽是天性，黄狗自然如此。在哺乳期时，一旦幼崽被拿走，它就嗷嗷叫个不停。眼睛把你钉得紧紧的，恨不能将你钉在空气里无法动弹。
有一年夏天，表哥为了见识一下狗游泳，愣是把黄狗牵到屋后的小河边，卖力地把它推进了河里。黄狗没被淹着，但也不适应，挣扎几下就要上来了。
表哥对待动物方式和我不同，我温柔细腻，他粗暴鲁莽。还曾鲁莽到骑在黄狗背上。瘦小的黄狗如何受得起表哥这个庞然大物？这一次我阻止了，让他赶紧下来，待他走后，我还蹲在黄狗身边，给予了它被坐后的关切慰问。
黄狗一直陪伴了我五年，给了我许多快乐和惊喜。假使我的人生会遇见其他的带来幸福感的狗，无论有多可爱或聪慧，都替代不了黄狗在我心中的位置。
它以狗的身份给予我的最初的陪伴，弥足珍贵。
只是很快，小学毕业了、舅妈要生娃了、我和外公外婆南下了。
走的那天早上，特地去看了黄狗最后一眼，它被外婆拴在猪圈房里，猪圈房里很暗，我走进去，看着它发光的双眼，它也一直怔怔地看着我。它什么也没说。我说了。
我说，”我走了哦。”
我没有哭，因为与父母重逢的期待完全盖过了与黄狗分离的伤感。
外婆有特地交代另一家人照顾它。可它到底得到了怎样的照顾，谁知道呢！黄狗不是放养的，它能接受其他陌生人吗？它最后到底是老死的还是吃错东西死的呢？统统都是未知的迷。
十年后再回到原地，当然已经看不到它了。我也不愿去细细询问它的结局。可能这个人世间，除了我，也已经没人会如此在意一条狗命的来去。
不知道结局的我，直到现在也可以想当然地认为黄狗还活着。
至少我还记得它，那它就是还活着，并且一定跟我走之前看到的它一样——健康、有活力，眼里闪着光。
写完《12岁的初见》就一直在想你
前几天想起你，我哭了。
后来的人生里，经历了很多次分别。可只有和你的那场，明明是永别，却因年龄小未顾及到结局。所以，永别也没有哭泣。
只是，欠下的眼泪终究要还的。
你看，十几年过去了，想到你，我还是难过地哭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