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母亲的红火的养猪业
到了1986年,母亲的养猪业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猪圈里有大小十几头猪。这不, 秋天连绵雨,老乡称之为“秋打呱”,下起来没完没了。身上总是 潮湿粘乎乎的,路上的泥泞如死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你的鞋子。母亲正披着一个大布片一步一滑地在满是泥泞的院子里喂猪。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场院里的垫起的方砖,来到压水井旁急着打满水缸。
母亲从糟满一缸的马蜂菜掏出一盆,跌跌撞撞地来到猪圈前。“唠唠唠”地吆喝着唤猪,猪拖着肥滚滚的身子一步一挪地过来,那猪肚子肥胖地擦着地皮儿,母亲把猪食倒进了猪食槽子里,这几头肥猪就“呼噜呼噜”地吃食。
母亲用手丈量着猪肥厚的脊背,对我高兴地说:“国子,咱家的猪有四掌宽了,足有三百多斤哩。现在肠满油了,膘肥体壮了,再喂就赔饲料了。”我笑问:“这猪能卖多少钱呢?给我买个文具盒吧。”母亲笑逐颜开地承诺:“好,就给你买一个,咱家的猪能卖三百多元呢。能过个厚实的年哩。我再买个猪仔养起来。”我奉承我母亲说:“娘,你真厉害,养殖是您的拿手好戏,你今年喂的老母猪,人家的猪生五六个小猪仔,您养的猪每个都生二十一二头,我们又把每个小猪仔喂到四五十斤,每个都能买七八十元钱,今年您可有钱了。”母亲笑嗔:“就你小子嘴甜。”
好容易天放晴了。我父母赶集去卖猪。卖了接近三百元,然后就到牛市场去挑牛犊,见同村的牛经纪瞎传凑过来,披着一个油腻的夹袄,用一个破布条缠绕在腰间,露着黑乎乎的胸脯,睁着一只灰白的眼珠一动不动,另一只眼却笑眯眯地成了一条缝,脸上的麻坑却开了花,笑着圾拉着鞋子往我父母亲这边跑,不成想鞋子并不如主人那样革命,掉离了脚,瞎传回转身蹬上鞋子,一边招呼着一边摁了一把拖拉着的鼻涕,然后抹在鞋帮上。
父亲看他殷勤,便邀请他帮着买一牛犊。瞎传一听如打了鸡血般地兴奋说:“二兄弟,你就靓好吧。保你物美价廉。”瞎传便转身逡巡着察看牛犊,时而与卖主低声交谈,时而掰开牛嘴看牛的臼齿以判牛的年岁,时而点头狡黠地各自把手抻到对方的袖口里,用手语谈着价格,几番交涉,几番奔波,母亲对牛犊的价格满意了,母亲牵着牛犊满意回家。
02.母亲悲悯:为谁辛苦为谁忙
父母回家,却看到堂舅存立在我家门口正转圈呢。父母亲便把他迎回家中。
父亲先是与他寒暄,寒暄后问有何事。存立舅搔着头皮有些难为情,父亲便看着存立舅,见他矮瘦的个子拘束地从在椅子上,露着的黄板牙张动几下,却脚不安地颤动几下,最后欲说还羞地嗫嚅着说:“我想到山西省去拉煤讨生活,就是少个地排车没钱置办。我想你们方便的话借我一百块钱。唉,真难张这个嘴呀,上次借你的五十块钱还没还上,俗话说借债还钱,再借不难|。可生活就是难,一大家子,总是顾不上吃食。想还就是还不了。“话说着,脸涨得有些红,便难为情地低下头长吁短叹。父亲看着生活已把这近三十岁的汉子逼迫得有些木讷了。
父亲一愣,接着爽朗地说:“亲帮亲,邻帮邻。谁没有个难呀坎呀的。虽说我也不宽裕,这不刚卖了口猪,还有点钱,你先拿一百先用吧。”存立舅感激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说:“麻烦你了,你看,又给你添麻烦了。”
父亲站起身来到厨房的母亲身边,母亲眉头皱了起来,心想,累死累活地喂了头猪,刚卖的钱还没暖热乎,就被他借掉在一百元。可知夫莫如妻,二话没说,就从身上掏出了几层布包着的钱包。醮着唾沫点了两遍,十张拾圆的,慢慢地递给了父亲。父亲也无奈地说:“人家说,富居山林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我们可能比别人富裕点吧,平时我们养殖赚了些钱,再加上我的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资,晚上在家里扎笼挣点钱,手里有点活泛钱。这不亲戚邻居总是不断来借钱。”母亲也抱怨说:“唉,真是的,我们家如一盘子蒜一样,都想醮一点,这东醮一点西醮一点,有点钱也搁不住人们来借呀。借了后也不知猴年马月地来还了。”
父亲无奈地摇头,可接着安慰母亲说:“这人有脸树有皮的,好容易张开嘴,怎么也得让人合上不是?我真的是脸皮子薄,让我借钱时,我是反复合计是否能向别人开这个口,我平时最怕的是借钱。设身处地地想,不借驳了面子。我真说不出不借。总是不忍心拒绝别人,我们才总是有求就往外借钱,可总是自己挣的钱自己却花不上。哎。话说回来,一个大男人,不就是靠一张面皮活着吗?罢了,咱们勒紧裤腰带,紧一下就挺过去了。”
母亲拉长了脸,捋了下做饭时散乱的头发,唠叨着说:“这被别人借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借钱时是孙子,可还钱时是个大爷。继品平时来借,他三弟没钱时就喝闷酒打老婆,打得老婆还来借。我们辛辛苦苦地扎一架木笼才买七八十元钱,他二姨夫三天两头地瘸着腿哭丧着脸来借。你的工资还得买工分。别人都看咱家是个财神爷,可谁知就是个空架子。只管来借,可什么时候还只有鬼知道。我们又不好意思来催,他们还真是不催不还的。你看欠个五六年不还的有十几家呢。更让人说不得的是旧债压新帐,向他讨还,他们还不耐烦地说我们:不就是欠咱们点钱嘛。得,连亲戚好邻居也做不成哩。”
父亲也感同身受地说:“也是的,有些人真是可恨得紧。放着钱自己大吃二喝炒豆芽,就是不想着还帐。”父亲接着说“我要是欠着别人的钱,心里总是放不下,睡不安稳,背上总是感觉背着个东西,总是想方设法地去还上才轻松。”母亲笑着推父亲说:“就不说了,你把这一百元钱给他吧。”
父亲笑着拿钱借给存立舅,存立舅吃过饭后离去了。
母亲悲悯地无奈说:“生活就如爬大坡,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钱让人借走了,我们用剩下的钱再抓只几猪仔养起来吧。”
父亲笑着点头同意了。
我默默地点火做饭。只有刚买来的牛儿在唰唰地吃草。
03.母亲从事扎笼业
在七八十看代,父亲是县联社工人,在木工组从事扎笼业;母亲是个生产队社员。工休时,父母亲就在便在家中干起扎笼业。
父亲与母亲把把红松木绑缚在我家院子中的大榆树上,固定好,便拿出大锯来解木头,那大锯有二米多长,顺着打好的墨线锯开。两人一仰一合地拉着大锯,随着大锯的推拉,便发出“唰”“哗”的有节奏的声响,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暖暖的日光倾斜在院子里,父亲与母亲的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
一天,父母亲与姨父正隔着墙头为姨父的儿子偷偷地相亲。那姑娘是我的邻居叫小花,两人正看得好,小花不经意间往这边看,她羞红了脸,扭身往屋中跑。父亲与姨父忙抬头望天,父亲看着母亲拖着长腔笑着说:“哈哈,今天天气,哈哈哈。”
母亲笑弯了腰。后忙着炖鱼、烙饼、炒焦黄的鸡蛋,还小葱拌豆腐。不大会儿弄了一小桌子丰盛的菜。
到了晚上,父亲与母亲点起煤油灯,便在房子里扎笼。父亲再在笼圈中心处标记好按照笼把的大小,用尖刀在笼圈处挖洞、修整,父亲用力地挖着,带黑痣的右手青筋暴露突出,咬着牙。挖好,然后拿出加工好的松木笼把用铁锤轻轻敲打,对准挖好的洞插入。再在笼圈内安几根方形木,再在外圈里面压入一层内圈。压好后父亲便轻松地饮了口小酒,吃上两粒花生米。
母亲便一脚踩住竹篾,先劈成手指宽,然后再把它们用刀刮去外边的竹毛。竹篾便在母亲的怀里轻松地跳跃,随着刀子在竹篾的表皮的滑行,很快便一条竹篾的竹毛便刮干净,那竹篾便成了青滑的。
母亲便伏身在笼屉上边铺竹篾,从中间开始铺起,把竹篾铺在笼把与笼撑的上边,一端插入那内圈与笼把的结合处,另一端按着笼身的宽度,母亲手起刀落,啪的一声便斩断竹篾,把这适合的竹篾插入进去另一端,用砖头把竹篾压实。
不大会儿母亲便铺好一扇笼。父亲便在竹篾的间隔间用木钻钻孔,钻好后母亲用湿润的藤条的条条穿过那孔,把竹篾与笼下边的笼扰或笼撑紧缚在一起,那滑润的藤条一行行地编织成美丽的十字花,到了笼的内侧边缘,便把藤条打结割断。如此往复,把竹篾把拴完,一扇笼就制成了。
那油灯放射出柔滑的光,照在母亲俊俏的脸上,父亲的背影倒影在墙上,我把手放在灯光后,做出种种姿势,这样在父亲的剪影前,那墙上便出现狗儿鸡儿的幻像。
屋外夜深沉,只听一两声狗吠,偶尔有两声老鼠咯吱的咬东西的声响,有时我坐着坐着,便不知在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父母抱起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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