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纱》的电影里,描述了瘟疫笼罩之下的爱情和自我救赎。而在小说里,爱情、瓦尔特、唐生、霍乱,只是凯蒂精神成长的催化剂。毛姆揶揄的,始终是人性。
小说里瓦尔特是苍白的。他的情感与内心,仅在只言片语中窥见几分。凯蒂和唐生的奸情曝露,在夫妻的对峙中,他得以诉说衷肠: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后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为了欣赏你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我知道智慧会令你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无比表现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样傻瓜。我知道你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就和我结婚。我爱你如此之深,这我毫不在意。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
这是毛姆擅长的方式,一席话便将他的爱剖析的淋漓尽致。
从修道院回来的那个晚上,凯蒂问他:
“你为何要鄙视自己?”
他答道,“因为我爱你。”
爱她甚至让他羞耻。然而,这并不是凯蒂的错。她知道自己虚荣浅薄,不够聪明,但她何曾对自己的本性遮掩。可为什么智慧、内敛、自制的瓦尔特会爱上这样的一个二流货色?在弥留之际也没有放下郁积的怨恨,在爱与黑暗的折磨中撒手人寰。在毛姆的笔下,爱始终是自私地疯长的野草,是不可名状的汹涌冲动,是让人头脑发昏的膨胀欲望,是背叛、耻辱、疯狂和毁灭。
电影中,凯蒂和瓦尔特在瘟疫和死亡的阴影之下重新认识彼此,相互理解,相濡以沫。瓦尔特临死前请求凯蒂的原谅,他放下了怨恨和内心的折磨,平静的死去。而小说里,故事从来没有温情过。凯蒂开始懂得欣赏瓦尔特高贵的品质和深沉的爱情,却始终没有爱上他。在他死前,她所寻求的,是瓦尔特对她和他自己的原谅。而瓦尔特的最后一句话是:
“死的却是狗。”
她无法因为瓦尔特的高尚而爱上,他也没能因为她的丑陋而放下。凯蒂形影相吊地离开了湄潭府,死亡的威胁、屈尊受纳的爱情、所有的精神羁绊都烟消云散,她仿佛变得坚强、勇敢,充满了勇气,瓦尔特的死,甚至多少让她有些畅快。回到香港,迎接她的是瓦尔特的牺牲带来的荣光,而面对唐生,她再次融化在他强壮炽热的胸膛。毛姆对人性的冷眼嘲讽真是刻薄到了极致。
美梦幻灭。剖开生活的表面,揭开人性的面纱,凯蒂终于认清自己。从自己的愚蠢庸俗、耽于情爱中幡然醒悟,打破横亘在与父亲之间的冰墙,踏上了那条和煦的阳光下,薄雾笼罩的崎岖小路──“那将是一条通往安宁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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