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

开学季

原创：薄海岚

秋之初总是无声无息，而打破了它宁静的，是这大张旗鼓的开学季。

八月末，闺女开学。对于这些大学生来说，经历了史上最长的一个假期。这个假期自寒假起，到暑假末结束，都说不清这八个月假期的名目。

临开学才想起她的宿舍，这么长时间没去住，又经历了这样一个多雨的夏季，被褥一定长霉了吧。

于是，匆忙去给她置办床上用品，就像忙着嫁闺女。

在家里，有时候我也会唠唠叨叨的，又嫌她不锻炼，又嫌她不看书。等她上学走了，又感到失落了：估计不缺钱的时候又听不到叫妈妈了，更别提交流了，就悲哀地感觉到了代沟。一个人默默感慨着：八个月也没试着有多长啊。

时间总是这么匆匆忙忙。

九月第一天，小学开学了。浩博升五年级了。

这个假期，千头万绪的，心好像分成了十八半，乱糟糟的。颇不平静。不像往年那样，心无旁骛地陪着他写作业。

往年，假期的第一天，都是我帮浩博制定作业计划，然后是监督、督促，当然，最后总是把心目中的亲子互动，生生变成了成了尖锐的阶级斗争。初心总是难保。

往年，假期最后一天，也都是我帮他整理书本，检查作业，准备书包，发现作业中的漏网之鱼，又是一场斗争。

这个假期，作业计划是他自己制定的，虽然都是自觉完成，但有时候那字是完全没法看。也不知是因为心累，还是身疲，忽然就没办法安心地和他斗争，由他去了。

临开学，是他自己找出了新书包，准备上学物品。因为作文都没写在一个本子上，就看他这里撕下几页，那里拽下几张，装进书包了。我笑话他把作业整得像手纸，不怕老师恶心，让他赶紧重抄。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晚他竟然睡不着了，一再向我确定：“妈妈，我作业是不是没落下？”

“我哪里知道，作业又不是我的事情。”

以前，是我让他觉得，作业是给妈妈做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成长。

临睡，打开手机看到小林漫画更新：今晚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暑假两个月都写不完的作业，今晚上都能完成。

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作业从没人过问，也总是在临开学的夜里，趴在床上恶补作业。想起那仓皇的情景，那种如同世界末日的心情，不由笑了。

谁的童年不贪玩？等到成了家长，就自动地划分了阶级，动不动就装模作样地搞批判，把不认真写作业当成天大的罪恶，把这上升到毁掉一生的高度。好像自己当年有多努力。

但是放任他，就觉得做父母的失职，怕毁了他前途。这种焦虑感就是假期阶级斗争的根源，也是时代使之然。对于孩子的成长，我们这一届父母是顾虑重重的一代。虽然我们自己都是随心所欲地长大的。

时代不同了。

刚想放下手机睡觉，看到徐老师在家长群里发消息了，赶紧打开：

“各位亲爱的同学，不知不觉假期结束啦，很长时间不见，是不是你们又想美丽的学校、亲爱的同学们了，那明天我们学校见。穿上你的新校服，背上你的小书包，我们相约学校见。老师也想你们了，教室已经打扫干净了，期待你们的回归，希望看到你们的成长。[握手][握手]我们共同见证你们的成长。[玫瑰][玫瑰]”

看到“教室已经打扫干净了”这句话，就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被宠得可以！在家里家长给准备好一切，在学校里老师给准备好一切，只管学习就行了。

我们小时候的学校，地面没有硬化。经过了一个无人过问的夏天，初秋开学季来到学校，看到的是蒙尘的教室，草木深深的操场，那真是满目荒芜。

偌大的校园里那一片片的青草，师生一起也得薅上几天。记得操场地面硬硬的，草根发达，扎得深深的，拔得很费力气。那小小的手被染成了草绿色，有时候还会被勒破皮，磨出泡，疼上那么一阵。但是和老师一起劳作是很快乐的。从没听到有敢叫苦叫累的。

开学后，总是要整上那么两日，等校园环境面目一新，才能安静地坐在教室里。

默默地脑补了一下，现在娇气的孩子去拔草的情景，当他们回家伸出磨破的嫩手，我们家长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前几日在老家里，傍晚带着俩孩子去原野里散步。在夏天充足的雨水下，地瓜秧子拖得老长，叶子长得肥肥的。我指着地瓜地，对他们讲起了我们小时候的暑假。

酷暑的天气，炎炎烈日下，我们要站在地瓜沟里，弯着腰翻地瓜秧，通红的脸上，汗水流成不断的小溪，叭叭地摔在地上。

孩子们问：“为什么要翻地瓜秧？怎么翻？”没法细细作答。只是说，你们现在一个夏天躲在空调屋里，连点汗都不出，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得好好地学习。

记得当时母亲对我们说：“不翻地瓜秧、薅草，让咱家地荒了，人家不笑话你们懒吗？”

那一代父母，担心的是地荒了，孩子懒，而不是学习不好；我们这一代父母，教育只有一个主题：好好学习。

开学第一天，浩博也不知怎么了，坚决不让我接送，执意一个人步行去上学。还说上学期我不在家，他就有好多次都没让姐姐接送。

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愿意一个人走，是在体验长大了的感觉吗？还是路上可以和同学一起？

偷偷骑车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那胖胖的身影一个人在行走，摇头晃脑的，很享受的样子。又一次地想起了龙应台的《目送》：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