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害怕，总算还没蠢到家。”柳月宁森冷道。
“我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好怕的？”赵庭嘴严得很，密不透风，“只是没有确凿的由头，就要三五局的人费力上调天机，你觉得他们会肯吗？”
他们提到三五特事局，我满怀好奇的听着，可以直通天上地下的部门，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事实，这三五局本就跟天下城隍庙的水火不容，要他们听你的编排，去做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可能吗？”赵庭步步紧逼道。
城隍庙跟三五局不对付？这又让我云里雾里。
“你知道的不少，看来，你并不简单嘛。”柳月宁盯着他道。
赵庭却只是神秘的笑笑，没接这茬话，转而又道：“所以，我这才跟您友好协商，此事就如此罢了，我当承您的情，日后多替您引些香客，去城隍庙叩拜萧都君老爷。如何？”
虽然没捋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我明显感觉，这厮谈判能力很强。
“听着还满对我胃口的，只是我就算答应了，你不怕我掉头就反悔么？”柳月宁有些玩味道。
赵庭一看有门儿，喜上眉梢，乐道：“阴差大人看着就诚恳，讲信义。”
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既然提到这茬，索性就再多此一举，你我来个阴煞血咒，互落死誓，日后但又所违，必遭血煞冲顶，魂飞魄散，如何？”
话音一落，空气就仿佛凝固一般。柳月宁轻皱娥眉，似乎真的在权衡他说的。
她不会真的要妥协吧，我心里想。
“你还真够绝啊。”柳月宁幽幽道。
“嗨，君子协定，求个心安理得，大家都能睡的安稳些。”赵庭嘴角飞扬，显得胜券在握。
我正想插句嘴，柳月宁却如恍然开释，笑出声来。
赵挺也附和地笑了。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柳月宁突然止住笑声，带着笑意低沉道。
“哦？刚才我说得可不少，是哪句话？还请阴差大人提点提点。”赵庭一副谄媚的模样道。
“你说，没有确凿的由头，三五局不会听我的编排。”
“哈哈，我说得废话太多，阴差大人却听在点上了，佩服。”
“所以，我得抓个由头。”
赵庭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却还没来得及褪去。
“我没听明白，阴差大人的意思是？”
“哼哼，我是个阴差，不能抓人当由头，抓个鬼总行吧？”柳月宁语气里，肃杀尽显。
赵庭的脸刷地冷下来，他才明白，自个被耍了。
“当真敬酒不吃？”
我突然感觉到，周身骤冷，寒入骨髓。眼神不知觉，移向柳月宁，她通体仿佛笼罩起朦胧的白霜。
赵庭看到这一幕，面色凝重起来。
“煞气化形，你竟也是摄青。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他语气间有些忐忑。
原来柳月宁也是摄青鬼，我信心倍增起来。到了摄青鬼这一级，无论是老青，少青还是小青，都可以煞气外放，融合自身修炼的属性，化为有形之物。
柳月宁身上的白霜，还在不断向外扩张，我冷得受不了，忙站开了好几米。
她这煞气融合的应该是某种冰寒类的属性。
“妈的，好话不听，你去死吧，小叶，上！”赵庭怒吼道。
沉寂多时的女鬼娃听到主人的命令，陡然间动了，我看到，她身遭几十米的范围内，突然变的一片殷红。
越来越浓烈的鲜红转为赤红，像一片火海，仿佛将整个天地，都淹没了。
原来，她一直蓄势待发，肯定是赵庭暗中吩咐的。
我心脏狂跳，观其形，像是某种火崩系的属性。可她明明是鬼，操纵的本该是青色的冥火，为什么会是红色的？
女鬼娃的手，像一双枯青的鬼爪，指甲缓缓地延长，锋利如刀。
火海突然分散开，又聚拢成一颗颗火球，遍布夜空。
她不带一丁点人气儿的诡异尖啸声传来：“烧你个，魂飞，魄散。”
火球像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朝柳月宁集中飞去。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了。
就在火苗快烧到柳月宁眉毛尖的刹那，所有的火球，突然急速地披上一层青白的霜。
就像结冰了一样，火球，被凝固了
我正要欢呼的时候，女鬼娃却突然不见了，再看到她的时候，正举着一双似燃着青冥火的鬼爪，破空抓向柳月宁。
原来，这才是她的杀手。
柳月宁，也突然不见了，女鬼娃扑了个空，在空中挥舞着鬼爪乱舞，好像生怕柳月宁会突然凭空出现。
旁边的土堆，忽然尘土飞扬，无风狂舞。
“鬼帝周乞敕令，阴煞指现，土封青冥海！”一声娇喝。
柳月宁从土堆里窜出，卷起的尘土汹涌卷向女鬼娃。
铺天盖地的碎土，确似粒粒带煞，女鬼娃嘶声尖啸，却无法阻挡，一瞬间，被尘土裹成一个人形土包，摔落在地。
柳月宁忽从天降，阴煞指抵在了土包上。
“别挣扎，否则，我叫你鬼死为魙，永世不得超生。”她声音冰寒透骨。
大局已定，全程围观的我，出了一身冷汗。
赵庭也面色惨然如铁，有些站立不稳。
“老大，你好犀利啊，真的好犀利啊。”我激动的只能有岭南白话来表达我的滔滔敬仰之情。
“我运功过度，伤了灵气，需要时间恢复，不能乱动，你拖下时间，别露馅。”我心里传来柳月宁的示警。
啊，她也不太妙，这只女鬼娃果然不简单。
我忙脱口得意道：“怎么样？想不到我老大这么犀利吧。服不服？还有脸谈判，唬谁呢。”
赵庭神色萎靡，低着头说不出话。
“你是人，地府的阴差拿你没办法，现在你养的小鬼落我们手里了，只等着押回阴司去见咱萧都君老爷吧。哼哼。”
我要拖时间，让柳月宁尽快恢复，以防万一。
“到时见了咱都君老爷，把她知道的，全扒拉出来，再去跟三五局的聊聊，看怎么惩治你这丧心病狂的王八蛋。”
“等等”赵庭以为我们要走，忙出声拦住。
“怎么地？你也想下场比划比划？”我讥笑道。
“这鬼娃性烈，我养她多年，实在不忍她受苦，自解阴魂。我自己交代，行了吧？”赵庭竟然提出自己交代问题。
“就让他说，录下来。”柳月宁传音道。
我忙打开手机录像，对准赵庭，嘴里还是肃然道：“行，看你还有几分情义，这鬼娃也是忠心一片，就让你说，不过”
我语气变得森冷，“不过，要是有半个字不对路的，可就别怪我了。”
“呵呵，你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我又何必说假话，害她又害我自己呢？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我去，给脸就开染坊啊，给块硬币你不得要开金山啊。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这儿讨价还价么？”这时候，就不能软，跟砍价一样，做生意的，我当然精于此道。
赵庭惨笑连连，带着哭腔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是她命苦。”
靠，不按套路来啊。我看他像是一心求死的衰样，赶紧装腔作势道：“唉，看你也挺情深义重的，得，你说说看，能做的，我尽量。”
赵庭抬起头，眼带感激，道：“很简单，希望我坦白后，你们能对她从轻发落，毕竟，她还小，是受我的指使。”
“问题不大。”柳月宁沉默半天，主动表个态。
我还真有点感动了，这王八蛋虽然丧心病狂，但好歹，对自己养的小鬼，倒是情真意切。
“听到没，我老大发话了，那就十拿九稳。”我吹嘘到。
“谢了。”赵庭朝柳月宁那边点了个头。
“其实，你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独独只是需要我画押罢了。”赵庭长叹道。
接着，他比较详细的讲述了自己用灵降跟鬼降，借杨群的手，杀害方萱的整个过程。
基本上，跟我们分析的完全一致。
“我的灵咒只能减弱他的神智，前提还得是他正受心魔困扰。而他的心魔，就是对方萱的愧疚，又恨不得马上抛弃她。”
“我让小叶化身为他的心魔，令他被恐惧冲昏头脑，作出他自己完全能意识到的极端举动。”
“杨群为了跟唐苑香在一起，残忍对待方萱的底线在哪里。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我始终觉得，我只是巧妙得，激发了他心底深处的恶念而已。”
他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其间打晕王俊的第三者。还有我招魂那晚，躲在暗处想要干扰的人，也是他。
“我让小叶假扮成方萱的鬼魂，引开了那个警官，就是想着，你请魂入梦，出现意外，被方萱的神识完全占领身体后，你的神识便会烟消云散。而你被方萱占据的躯体，也必遭天地所不容，被理所当然的除魔卫道，也是情理之中。而正好，我有些朋友，有那个本事。”
“那你现在说说，为什么要杀人？”我感慨他的老谋深算，差点就算死了懵然不知的我。
“因为她该死，她就是个玩弄感情的贱货。”赵庭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厌恶。
“说详细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杨群在杀完人后，还挖掉她的眼珠吗？”
“为了下酒？”我忍不住调侃。
“哼，一双比狐狸屁股还骚臭的眼珠，你吃得下？”他咬牙切齿道。
“别恶心人，说重点。”
“那时候，杨群还是个普通职员，她为了让杨群尽快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她不是公司职员，却一有时间就活跃在公司里，表面上看，是个端庄娴熟的贤内助，实际上，她的眼睛里，无时无刻都释放着魔鬼。”
“她从来都没有表达过喜欢我，但每当旁人不在的时候，她总是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迷惑我，言语暧昧，就好像，我在她的心里，是有位置的。”
“那段时间，我每晚都会梦到她，我知道，只要我肯主动一点，她一定会对我投怀送抱。”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不仅只是对我释放魅力，还有王俊，还是卢承宣。而她所有的付出，仅仅只是为了，让部门选小组组长的时候，我们都能投杨群的票。”
“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就因为她说，事成后，会满足我所有想要的。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同样的话，她跟王俊，卢承宣，都讲过。”
“可等杨群当上了组长，我脸红着去找她兑现承诺的时候，她却一脸冰霜，骂我不知廉耻。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渴望占有她，我是真的爱她的。”
“但我绝不能容忍，她欺骗我。”
“后来，我申请调到了唐苑香组里，暂时远离了她。但是，我无时无刻都在等待报复的机会。而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我终于等来了。”
赵庭激动地一口气说完，又长叹一声，念了句网络热诗：“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为什么杨群这样不珍惜感情，只晓得利用女人的人渣总能博得女性的爱，而我一片真心，却只换来一句恬不知耻？”
他停止了说话，仿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倒干净了，连着他眼眸中的眷恋，也已荡然无存。
我竟然觉得他挺惨的。
“哼，死到临头，还不老实交代，凭你一身修为，会被一个女人所扰？笑话。”柳月宁冷不丁森然道。
我留意道，赵庭的脸上，跳了跳。
“别以为你改命换姓，阳间的警察不知道，我也被糊弄过去了，来的时候，我就拜托上司查了你的底。”柳月宁说得我云里雾里。
赵庭的神色，更加的晦暗了，仿佛心底的秘密，被抽干了一般。
“哼，卢承宣，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吧？”柳月宁幽幽道。
我万分惊愕，“什么？卢承宣是他弟弟？”
可赵庭的脸上，突然变得异常狰狞，没有丝毫被揭露老底的失落。
“哼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听了我这么多秘密，今晚，就把命跟魂，都留给我吧。”
随着他嚣厉的狂笑，我的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我见过他，在那间网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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