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青丝

By阿星

楔子

民国初年。

西北地区分为两部分，凉城的顾家为南方之主，江城的余家为北方之主。而顾家家主顾胤又以狠辣而为人所知。

众人皆知，西北地区终有一日将为一人所有。而故事，也从顾家小少爷顾琛为人所掳却又自行回家而拉开了帷幕。

凉城。顾家。

顾胤坐在大厅，听着管家报告，“督军，少爷已经找到了。”

“嗯。”顾胤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低头抿了抿杯里的茶水。

“还有，督军，少爷是被温笙给救的。”

听到“温笙”二字，顾胤手上的茶杯一抖，眼底泛出喜悦又阴冷的光。“传令，剿匪！”

“是！”

  看着河里映出自己一头短发，再想起那人临走前自己答应他的，她默默的想，一定，她一定要做到。

  突然，身后一阵吵闹。她听见了兵戎相交的声音，像是想起什么，她快步跑了回去。

  然而终究还是来不及。

  躲在暗处的她本想冲出去，但父亲看到了她，她亦看懂了父亲的目光，只能继续躲在暗处。

  她看着那个陌生的人拿着她不认识的东西，向着她的父亲。而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温笙，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为我所用！”

“顾胤，你死心吧。像你这种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懂得何为‘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注定只能失败，你注定比不过余……”

    她看见鲜血，自她父亲的身体流出。

    她看见那人走后，她所住之地变得满目疮痍，那人命人放了一把火，火焰吞噬了她的父亲。她的一切。

    在火海中，她看见了印着“顾”字的旗帜。

    她死死的盯着那面旗帜，直至那群人远去。

民国十年。凉城。

温惜拼尽全力的跑着，后面追着一大帮人。眼角扫过一旁的巷子，她毫不犹豫跑了进去，然后——砰！

顾琛今天心情很不好，原因无它，自然是找不到以前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他找了十年的人。

  像往常一样，他拐进巷子，走了一阵，心情果然好了一点——这是他这几年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来的“秘密基地”。

就在他刚准备拐出巷子，眼前一花——砰！一个人就这么撞到他身上。

顾琛刚想发火，眼前的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的说“这位先生，对不起，请你帮帮我，我被人追杀了，拜托你不要出声。”

然后他就真的没说话了，好一阵，外面没了声响。他听见那人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去。眼看着那人一句话不说就准备离开，他伸手一拉——

  顿时一头秀发落入他的眼眸，如三千青丝。

那人恼怒回头。

“温惜？”顾琛惊喜的叫她的名字。看着她凉薄的目光，他开口“是我啊，假小子，我是阿琛。你不记得我了吗？”

温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很难将他同以前那个满身是伤的阿琛联系在一起。

眼前这人是那么耀眼，会是她等了好久，盼了好久的人吗？

看着温惜发呆的样子，以及她眼底的疑惑，顾琛开口“温惜，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仔细看看我，我是当初那个被你救了的人啊，我也是那个与你互定终身的人啊。”说着又靠近温惜，在她耳边道“我等着你长发及腰来嫁与我呢，小惜。”

  温惜摸了摸一头青丝，突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扑进顾琛怀里“阿琛，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我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人了。我好想你，可我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弄丢你了，我以为，以为你……”越说越委屈，她哭的越发放肆，将脸埋入眼前之人怀中，放下了多年的伪装及顾虑，失声痛哭。

  顾琛皱着眉头，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他的心上人发生过什么事，才能让以前眉眼带笑的人哭的如此痛彻心扉。但，想到刚才那些人，他的眉宇间戾气渐重。他绝不会让人伤害温惜。

他的小惜啊，就应该像那年初遇一样，那般美好，那般无虑。初遇那年她眉眼带笑的样子令他此生难忘，他愿终他一生，拼尽全力去保护那样的美好。

顾琛轻手抱着她，给她安慰。好一会儿，温惜才止住了泪。

顾琛抚摸着她的长发，满眼温柔，温惜被看的红了脸。他用额头抵着她，低声说“小惜，你为我留了长发，我很开心。小惜，我来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以后我会护你一世安好。”

温惜静静的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亦没有解释所发生的事。有些事，不用说。有些事，不必说。她不想他为了自己冒险，一丝危险都不想让他承担。

顾琛拥着温惜，感叹时光倏忽而已，又感谢上苍带来了她。刚想开口询问对方这十年间发生的事，他有许多疑惑等着对方来解开。

不想他准备开口，温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告别，只留一句话入了顾琛的耳里。

——阿琛，我要走了。我在江城余家等着你。

  余家？顾琛拧眉。他的小惜怎么会和余家扯上关系？

温惜出了小巷，刚走了几步，就看见面前站着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她讪笑“余梓，你听我给你解释啊，我不是故意迷晕你……”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温惜，你能耐了啊？喂我喝迷药不说，还敢独自一人跑来凉城，你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有多危险吗？若是顾胤知道你的身份，你将面临什么你知道吗？”

    温惜沉默。

    说了半天，余梓终于闭了口。对温惜说了句，跟上，转头就走。温惜只得可怜巴巴地跟上。

走在路上，温惜不禁想到方才余梓的话。其实，十年前的一切她并没有忘记，她也日日想着如何为父报仇雪恨。而她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准备了，之所以一个人跑来凉城，就是不想让余家，让余梓再因为自己的原因，招来什么祸事。看着眼前余梓的背影，温惜不禁想起了十年前……

当年父亲出事，她一人葬了父亲，冒着大雨，想要安葬好父亲的尸骨，丧父之痛让她无暇去想别的办法，只能自己跪在雨中，一手一手地挖，然而，她终究是体力不支，晕倒在父亲身旁。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到了所谓的江城余家，而父亲也已得到安息。

在余家，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了父辈间的恩怨。

    顾胤，凉城顾家家主，督军。余柏，江城余家家主，督军。而温笙，不过是手有几百手下，对于行军有谋略而已，却偏偏被两位督军一齐有意拉拢。说到底，她父亲惨死，也不过是因为了解了顾胤的为人，在选择了余柏之后被顾督军以“剿匪”的名义清除了而已。余柏在听说顾家以“剿匪”的名义出动大量军队时，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去的时候也仅仅来得及救下温惜。

至于温惜的未来，余家的督军余柏觉得，既然她父亲已答应加入余家，那么他余家就有责任及义务去照顾她，培养她。

    之后几年，温惜在余家也过的很好，余家少主余梓更是对她百般宠爱。而江城与凉城两大督军之间，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

温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的。所以，因为自己做错了，温惜乖乖认错。

  眼见着余梓进了客栈，温惜这才反应过来，“余梓，我们这是？”

  “惜惜，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让我在你身边好吗，别让我担心。我很怕失去你。”余梓说着上前拥住温惜。内心却想，小惜，我已经迟了，这一次，说什么我都要陪着你，我不能失去你。而且，在凉城，你会遇到那个人。就让我，再陪你一段时间吧。如是想着，手里的力道逐渐增大。

  温惜却在瞬间红了眼眶，余梓，这个全力为她着想的余梓，这个她注定要辜负的余梓，她不能也不忍心再让他因为自己而身处险境。

  可不等她说话，余梓却已经安排好一切，对她说“惜惜，我们谈谈吧。”

  余梓告诉温惜，在凉城，顾胤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而且如今的凉城很乱，没有余梓，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温惜沉默。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私人恩怨将余梓卷入其中。她已经对不起余梓了，十年光阴已足够让她背负一生，她再也不能让余梓为她付出了。

  半饷，温惜道“余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你可以留下来，但你答应我，不能自己出手，无论任何事，哪怕，哪怕我遭遇不测……我不想你冒险。”我也不值得你冒险。

  在温惜坚定的目光下，余梓笑着点头，但眸光却深不可测。

  如果温惜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那么她一定会后悔来凉城。可因果循环，万事万物都逃不脱。

  自从那日见了顾琛，温惜便每日都去那小巷等他。她坚信，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一天。两天。三天。

果然，第四天，他来了。

顾琛悠闲地拐进巷子，却在看到那人的时候狠狠的愣了。

温惜？！

  眨眼，再眨眼。没错，是温惜。

  “小，小惜？”顾琛惊讶开口。“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不是回江城了吗？这几日我有些事不好脱身，准备过几日去江城找你呢，却不想，你原来没走啊。”

温惜红了脸，没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只开口:“阿琛，那个，我在凉城有点事情，余家人已经知道我的安全，所以我就没有回去。这几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顾琛心里想，来凉城有事？以我在凉城的人脉，应该帮得到她。“小惜，你有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我或许帮得到你。”

温惜不想让阿琛冒险，因为在她心里，她的阿琛并非是那种大户人家，她心里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口，“你知道顾家少主顾琛吗？”

  “当然了，顾家少主顾琛在这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惜，你问他干嘛？”

  “我，我……”终究还是找不到个正当理由，她温惜本来就不想对那个顾家少主怎样，她的心里只有阿琛啊。她有点后悔刚才冲动间说出的话了。

顾琛却没想那么多，他知道小惜不知道他的身份，看着温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灵光一闪，“小惜，是这样的，我听说三日之后是顾家少主顾琛的生辰，你可以去顾家找他，我给你找来请帖，好吗？”

温惜刚开始没什么想法，听到阿琛说“我给你找来请帖”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温惜，这是一个机会！眼前浮现出那场大火，那面印着“顾”的旗帜。对，这是一个机会，顾不得想阿琛怎么会有办法，也顾不得去想他俩对话的怪异，她重重地点头。

    她没抬头，所以她看不到顾琛眼里的喜悦。

    她没抬头，所以顾琛看不见她眼里的伤痛。

顾琛与温惜又温存了一会儿，因着顾琛近日忙，问了温惜住宿的客栈便离去了，临走前还偷了个香，气的温惜红着脸踹了他一脚。

回到客栈，温惜觉得这个机会不能失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顾家少主生辰，顾家来往之人必定很多，最重要的是，在那天，顾胤会更容易被接近，她决定去顾家。

兀自一人想的出神，对面的余梓冷不防敲了敲桌子。

  “惜惜，怎么了？什么事想的这么出神？”

温惜从自己的世界清醒过来，看着余梓，思忱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打算。她想，自己终究还是要辜负余梓的深情，无论三日以后她能否安全离开顾家。她的心里已有放不下的牵挂。

  “余梓，前几日，我遇见阿琛了。”余梓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僵。“对不起，余梓，我想我没办法放下他，我…对不起。”

余梓料想到来了凉城她必然会遇到她口中的人，所以在得知她来了凉城以后立刻也赶了过来，得知她来了凉城因为行迹可疑且处处打听顾家而被顾胤的人追杀，他四处找她，为了她的安全，他杀了那些人。私心里，他不希望温惜见到那个人。但没想到，他俩遇见的那样快，他都来不及防备。

余梓想，自己终究还是迟了，或许，十年前他就已经迟了。想到这几日她都会出去，他唇边露出苦涩一笑，“惜惜，不需要说对不起，我明白是我迟了，只要你幸福，我都无所谓的，惜惜，别对我说对不起。”给不了我想要的，也别说对不起，原本，就是我心甘情愿啊。

听了余梓的话，温惜心里更难受了。许久，待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温惜开口说了自己的打算，“余梓，今天阿琛对我说，三日之后是顾家少主顾琛的生辰，他可以帮我得到请帖，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要亲手杀了顾胤。余梓，你知道我的，父亲的仇不报，我无法安心。”

余梓默默的听着温惜的话，眸光深不可测，阿琛，他到底是什么人？

三日过的很快。

这天，有个小娃来了客栈，送给温惜一张请帖，说是阿琛给的。温惜心里高兴。心里想着怎么才可以把余梓弄晕，不让他冒险。她知道自己若要去，余梓必然会跟着。

  “惜惜，请帖到了吗？不急，来，先喝杯茶。”温惜不疑有它，喝下余梓递过来的茶。

  “惜惜，惜惜…”看着温惜已经沉沉睡去，余梓抱着温惜放到床上。

他看着温惜，知道温惜不想自己为她冒险，但在他的心中，温惜比一切都重要。

小惜，我去为你报仇。

顾琛看着温惜睡梦中的侧脸，心中仿佛堵了一口气，内心的不安也隐隐的扩大。

方才，有个人给他一封信，内容很简单：温惜在福运客栈，请护她安好。

他看了信就赶来客栈，但心里却无法抑制的感到不安，这不安毫无源头，却渐渐在扩大，看着温惜睡在床上，他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不多时，温惜醒了，想到自己晕过去前的一杯茶，陡然清醒，然后坐起，看到床边的顾琛，她心里惊讶，“阿琛，你怎么会来？”

顾琛一言不发，将手里的信递给温惜。温惜看着熟悉的字体，泪划过脸庞，待看清信上的内容，终是忍不住痛哭。

余梓，他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如此冒险。护她安好。他难道料定自己不会活着了吗？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为了她而失去性命。

顾琛看着温惜痛哭，便猜到那封信是名为余梓的人写的。在他得知温惜十年间都住在余家后，便命人去查了查，起初只是想知道温惜是否过得好，却得知余家少主余梓十年如一日对温惜好。虽然他相信温惜，但如今情景，不禁让他开始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偏离了轨道。

两人之间再无话，就是这样的气氛，让顾琛很是压抑，有什么快要喷涌而出。

房门陡然被敲响，两人回神，顾琛开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了，步履匆忙，“少主，不好了，督军，督军被刺杀了。”顾琛心中一震。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温惜回过神来就听见小厮叫她的阿琛“少主”还说“督军被行刺”，她脑子轰的一声，炸得她粉身碎骨。

顾琛，阿琛。请帖。一瞬间一切东西都清晰了。然而温惜内心无比苦涩，她怎么那么傻，竟然爱上害死她父亲的人。他们本该是仇敌啊！

顾琛看着温惜眸光呆滞，满脸泪水，心疼的无法自已，走了过去，温柔地把她拥进自己怀里，柔声说道“小惜，我是顾琛，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温惜不说话，其实她是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她觉得她也不会流泪，但在顾琛离开的那一瞬间，泪水还是不可抑制的流出，不知为何，她有种他们已经到尽头的错觉。

温惜坐了很久。直到房门被再次敲响。“温小姐，余少主在下面等你回江城。”

温惜动了动，起身麻木的收拾行李。

等出了客栈，外面果然已有一辆车，温惜上了车，立刻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手忙脚乱地坐到余梓身边，余梓面色苍白，偏偏还一直在说话“惜惜，你不用担心了，顾胤已经死了，我帮你报了仇…惜惜，对不起，我没时间告诉你顾琛的消息了，你别气我…惜惜，惜惜，你，你嫁给我好不好，惜惜…”

听着余梓一句接一句的话，看着余梓面色苍白，温惜早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余梓，你别说话了，别说了。”温惜捂住他的伤口，血却一直流出来，温惜吓的不知道怎么办，脱口而出“余梓，你活下来，活下来我就嫁给你，你别死，别死…”

余梓听了温惜的话，眼前一黑，终于沉沉睡去。

    江城。余家。

  “大夫，他的伤口怎么样了？”待大夫查看完余梓，温惜急忙问出口，手掐得医生生疼。“温小姐，不要激动，少主身上有四处伤口，万幸没有伤到要害处，并无性命之忧，温小姐大可放心，少主只是失血过多而昏迷，我开几副药，悉心调养便可。”

听了医生的话，温惜这才虚脱般的坐在地上。内心也轻松了点。

    “督军。”

听到余家家主余柏到来，温惜赶忙站了起来，喊了声“余伯伯”，余柏对温惜倒并无不满，他的儿子他心里清楚，况且，说到底温笙的死自己也难逃其咎。但还是严肃的说“温惜啊，你这次回了我余家，是做好了与我儿成婚的准备了吗？”

“余伯伯，我……”

见温惜有话说不出，余柏说道“温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顾琛不是顾胤，顾胤心中只有自己没有人民，顾琛不同，我对你承诺，除非顾家主动出战，我余家必不会伤他！”

    温惜苦涩一笑，阿琛，顾琛，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我们注定只能如此了，阿琛。

忆起十年前的种种，温惜笑了笑，那些美好，便当做梦一场吧。

    良久，温惜点头。

半月后。江城余家少主大婚。

    凉城，顾家。

“少主，少主你去哪……老爷丧事还未完，你不能出去啊。”顾琛大步走出去，“滚，顾霖，你不过是我家一条狗而已，竟然骗我说温惜还在凉城，谁给你的胆子瞒着我余家大婚的事？我真想立刻杀了你好让你去陪我爹，你们，都该死！”顾琛双眼泛红，浑身有种“近我者死”的气息，独自一人上马，毫不犹豫赶去江城。

    一路上，顾琛想了很多。

那日他回到了家，就得知余家余梓杀了他爹，饶是他与顾胤并无多大感情，可顾胤生他养他这份情还在啊。当晚坐在父亲灵堂前，他便下决心要报仇。因为那几日他脱不开身，便让管家顾霖注意照看温惜，当时顾霖脸上微妙的表情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只是没想太多罢了。

昨晚他内心烦躁，无缘无故想到了他命人调查温惜的事，他的人并没有调查出来温惜怎么会去余家的，这段经历好像被人有意抹去了。顾琛在院子里想着。突然看到顾霖鬼鬼祟祟的去顾胤房间，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却知道了让他惊讶的事。

“老爷，我们已经知道您是被余梓杀害，少爷也决定过几日就对余家出战了。老爷放心，我等必会竭尽全力帮助少爷的。当年温笙去了余家，哼，真是蠢货，活该被您杀了。但无妨了，我已找到了更有谋略的人了……说起来当年温笙的女儿我们好像没有碰到，也不知是不是个隐患，少爷前几日让我照顾一名叫温惜的女子，我记得温笙的女儿好像就是温惜吧……不过也无大碍，明日余家少主大婚，新娘就是温惜，我猜，她便是温笙之女了。呵呵，让她多活了十年了，过几日，我便亲手送她去见她爹吧……”

顾琛听的心里发寒，他终于知道温惜经历了什么，也终于知道为何他的温惜在得知他是顾琛时满脸泪水了。她定是误会了。

昨夜，顾琛一夜未眠。

小惜，等我，我来找你了。顾琛想着，手上快马加鞭。

    是夜，温惜坐在大红床上，内心却并无太大的起伏。突然门被用力推开，她以为是余梓回来了，没想到抬头一看竟是顾琛，不知为何，只一瞬间，她的眼眶就湿了。

    顾琛看着温惜穿着大红喜服，闭着眼睛声音颤抖，“小惜，跟我走，我带你走。”说罢拉着温惜走了出去。

    暗处，摇曳的灯光照射出暗红的身影，有声音传出，“少主，为何让顾琛带走少夫人？”没人回答，余梓的脸隐在暗处，只一双眼睛盯着逐渐走远的红色身影。他想，小惜，我相信你。

    直到快出了余家，温惜陡然清醒，甩开顾琛。顾琛回头，看到的是温惜凉如水的眼眸，他哑声问道“小惜，怎么了，不是说让你等我去找你吗，怎么跑来余家了。乖，跟我回去好不好，嗯？”说着，用额头抵着她。

温惜抬眼，眼中映出顾琛泛红的眼眶，温惜手指掐住掌心，疼痛使她清醒，然后她开口，“阿琛，顾琛。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我父亲死了，我亲眼看着我父亲死在我眼前，我亲眼看着我父亲被大火焚烧，我亲眼看着我的一切都失去。”她忽然嘲讽一笑“顾督军的旗帜真的很好看。”

听着温惜说出这些，顾琛浑身僵硬，他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惜痛苦地说出让他心碎的话——

“阿琛，你瞒得我好苦，你害的我好苦。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父亲，我们救了你啊。”

“顾琛，你没有心。”

“顾琛，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不等顾琛反应，温惜从顾琛腰间拿出匕首，手起刀落，三千青丝瞬间断开。“顾琛，为你留的，如今因你我便要亲手毁了。”

听到温惜误会自己，顾琛想开口，然而不等他反应，温惜三千青丝已断落，看着温惜齐耳的短发，顾琛眼眶通红。

    温惜说完转头就走，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夫君，她的幸福。顾琛看着她的背影，心痛难耐，忍不住弓起身，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大声喘气。半晌，顾琛捡起脚边的青丝，抱在怀里，痛彻心扉。他明白，这便是他俩最终的结局了。

温惜走到房门口，熟悉的身影在等着她，温惜朝他一笑，“余梓，我回来了。”

余梓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说“惜惜，我理解你，我相信你。惜惜，你会回来。”虽然你回来也是为了他半生安好，但我无悔。余梓想着，将温惜拥得更紧。

夜，更深了。

    凉城。

小巷内，一人步履蹒跚的走着，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味，走至巷尾，那人忽然腿一软，仰头睡在地上。

顾琛想，他是醉了，才会看到温惜。对他笑靥如花的温惜。

他看到她留着短发，轻声问他，疼不疼。

他看到他问她的名字，她回答，温惜。

他看到他许诺，小惜，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

他看到她双颊通红，小声说，嗯。

他看到……

顾琛忍不住伸手，却是满手清凉。他拥着温惜的长发，低声呢喃，小惜，小惜，我来娶你，我来娶你……有水珠自他眼角落入发间，转瞬即逝。

月色如沙。

    他们的爱，终究还是像指尖流沙，再回不来。

他提着酒从街头喝到巷尾，而为他留着长发的姑娘在昨天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