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目录
上章末段：
山阿点了点头，又想起女萝看不见，便出声道：“没错，因为我想拿到山灵芝。我知道，山灵芝只生长在灵修殿的墙壁上，没有幽篁的允许，是不可能得到的。”
“我懂了，你是山妖，碰不得山灵芝，所以你想让我去拿。”
山阿笑着，不做声，只盯着女萝的脸。
“我便求幽篁给你罢了，你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来利用我。”
山阿依旧不做声，倒是一直在发出“呜呜”声的幽篁没了声音。
“我没有利用你，阿萝。我在讲真相。”
这一句，明明出自邪恶的山阿之手，却总能听出青蔓的味道，好像青蔓附身于他一样。女萝有些出神。
殿外又嘈杂起来，听声音，像是无数人将山鬼庙团团包围住。
“幽篁大祭司，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灵修殿的门外传来，是那一天，梦里负责占卜的祭司，也是亲手将她送进灵修殿的人。
随着他的一声呼喊，外面更加骚动。
“幽篁大祭司，你骗了我们一百年，得出来给个说法！”
“我们每隔三五年就要贡献一位圣女，本以为，这是用来安抚山鬼的，没想到，却是充当山鬼的。”
“你出来，跟我们说清楚，真正的山鬼呢？”
“我们受够你这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了！还我女儿！”
“我可怜的妹妹，被关在灵修殿中一天天老去，死亡，我竟不知！”
透过灵修殿的门缝，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但里面能看得见外面。女萝的眼睛尽管被蒙上，通明的火光仍能透过布料透进来。
山阿嗤笑地望向幽篁，道：“你呀你，自作孽啊。”
“呵。”幽篁嘴里的石头不知何时没了，他冷哼一声，道，“山灵芝，是用来救人的，你拿去无用，而且，我这里已经没有山灵芝了。”
“不可能！”山阿又是一鞭，打得女萝能听见幽篁皮肤开裂的声音，“山灵芝百年得二，成双成对，当年青蔓只从你这儿拿走一支，还有一支呢？”
幽篁吐出嘴里的带血唾沫星子，道：“反正现在我在你手里，你大可以搜我的身，搜整个灵修殿，看看有没有。”
山阿俯下身子，一把揪住幽篁的衣领，半晌，没有按他说的搜身，也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连看不见的女萝，也能感觉出他笑容的可怖。
阴测测，仿佛三冬的冰柱子，冷进人的骨髓。
“我要是能从你这儿找到山灵芝，那才怪呢。这儿不就有一支正宗山灵芝？”
幽篁的眼神瞬间涣散，挣扎着想从墙上下来，奈何那竹签子将他钉得紧紧的。
“阿萝，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青蔓哥哥是怎么死的。”
女萝的心一震。
怎么又是青蔓。自从十日前她救回山阿，青蔓就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山阿也常常提起他。
她的表哥，青蔓，毫无疑问是从山崖上摔下来，失救而死的。
在死之前，他朝下山的方向爬了整整一里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支山灵芝，明知服用了它可以起死回生，却没有这么做。
在他死后，山灵芝在他尸体上扎根，吸干了他身体里所有的营养，把他变成一具干尸，而山灵芝则开得异常灿烂。
原本白色的伞盖，长出了一道道鲜艳的红色，如美人脸上的伤疤，丑，而美。
母亲伤心的同时，还是瞒着女萝，将山灵芝做成药，喂她喝下，待她得知青蔓去世，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她自始至终没能去一趟让青蔓摔死了的山崖和他最后尸体被发现的山阿处，在她痊愈后，祭司便以她曾服用过山灵芝，身体异于常人为由，强行将她接到了圣女堂，母亲在她进圣女堂的这段时间，忧郁而死。
而上了山后，更是不知道哥哥死在了哪里，便只能满山乱跑，行至每一处山阿，每一处山崖，都跪下来，祭拜一次。
关于青蔓的死因，连母亲都深信不疑，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了。
山阿解开她身上的禁锢，将她放离地面，胸上的口子立马因为山灵芝而愈合。
“来，抓住我的手。”
女萝一愣，迟疑了一下子，还是伸出手去。山阿如果要害她，就不会留她到现在了。
双手接触的一瞬间，女萝有点眩晕，像有什么东西劈开了她的脑袋，然后往里面倒进一堆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
读忆！
这是一种玄术，幽篁跟她说过。即，将某位死者生前的记忆调出来，存在活人的身上，这位活人可以通过身体接触，将这段记忆传达给另一位活人。
她天旋地转，很快，便感觉眼里有光，很亮。她度过三年盲人生活，一下子到这么亮堂的地方，忽觉有点不适应。
自己“附身”的这个人正往山里跑，下着雨，他的脸上，衣服上，被雨水浇透了，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用身体遮住大部分雨水。
这是青蔓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那是六年前，他们到山鬼庙躲雨的情节。
“傻丫头，我逗你玩儿罢了。这个世界上，哪有美得过我家阿萝的人。再说，你只进三年的圣女堂，又不一定进灵修殿，别那么悲观。”
……
“山鬼是山川之神，掌管山中万物，有了她，我们这些靠山吃山的人才能成活。阿萝，别怕，山鬼是不会伤害她的子民的，包括你。”
记忆中的画面呼啸而过，震得女萝脑袋有点剧痛，她看见六年前，自己那张稚嫩的脸，那天的场景就跟做梦一样。
最后，六年前的小女萝就着山鬼的脚，睡着了。青蔓给她披上一件比较干的外衣，便朝灵修殿走去。
殿后，传出咳嗽声，青蔓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在下青蔓，是带妹妹到山鬼庙避雨的，若有冒犯，还请都算在我头上。”
殿内没了回应。
女萝有点纳闷，正常人应该听不见灵修殿内发出的声音的，之前将山阿带回来，发现他居然能隔着门与她说话，已经很震惊了，难道青蔓有什么神秘的身世不成？
画面再次跳转，这回，眼前是一片“雪白”，呼吸中，能感受到浓浓的水汽。那是山上的大雾。
巫山上，常常起这样的雾，没有毒，但能让人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容易遭到野兽攻击，和摔下山崖。
青蔓的手中空空如也，磨破了皮，血淋淋的，应当是给女萝找山灵芝的路上。
想必，就是这大雾，让青蔓失了方向，跌落山崖而死。
“山鬼娘娘，青蔓求您，赐我一支山灵芝，青蔓做什么都愿意！”过了许久，青蔓才摸索着进了山鬼庙，在灵修殿前叩首。
殿内没有回应，一如既往的寂静。
他磕破了头，满脸的血，直跪了一整日，终于晕过去。在山上跑了一天，又磕了一整夜的头，无水无粮，再年轻的身体都撑不住。
等再次睁眼，青蔓已经躺在山鬼庙的大堂上，那尊山鬼像下，伤口让人做过处理。
他继续跪到殿前，用着仅存的力气磕头。晕倒了无数次，醒过来无数次，女萝觉得，他在山鬼庙里至少过了十日。
青蔓自然不知道，灵修殿内此时应该只有幽篁，和献祭的上一位圣女，根本没有山鬼。不，照幽篁的作风，那位前任圣女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山鬼。
当然，她也了解幽篁，就算青蔓死在山鬼庙，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交出山灵芝。他的志向，是守护整座山。
第十日，他被母亲派出来的人找到，逼着下了山。
“他既然下了山，又是如何拿到山灵芝的？”
正纳闷着，女萝忽然间换了视角，这回，青蔓面前站着一个白衣束发的青年男子，眉宇间带着一股仙气，使人忍不住敬畏。
女萝一愣，这个人她不会忘记，是祭司辛夷，亲自将她选为圣女的那一位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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