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叔叔回来了”。我赶紧示意两个“多嘴”的老头儿做好。
看着大摇大摆的军田,仿佛就他是癌症病区最靓的崽。年轻时四海为家,临老了折磨儿女。看着他心里就恨,但还得装作一个演员,若无其事地陪笑——谁让人家是病人呢?再忍忍吧,就一个月了。要不是堂妹嘱托,鬼才愿意帮这种人!在这儿我就不违心叫他叔叔了,直呼其名。
“叔叔,这两个老大爷可热情了,赶紧来做下聊聊!”
什么情况?上了个厕所上蔫儿了?军田耷拉着快要秃顶的脑袋,往病床上一坐,随即晴天霹雳似的长叹一声,这老烟嗓的叹息声听见就让人心烦。倒不是歧视小地方来省城的人,只是,军田在小护士妹妹面前都光着膀子,自己形象都不顾,更何况是别人的感受?
但,军田是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已经被医生宣判死刑。人之将死,这是活人的繁文缛节,就算了吧。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是怎么了?”见军田这样,我一头雾水。
……
军田屁都不放一个。旁边老大爷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毕竟是过来人。
“我说老弟啊,你是自己吓自己了吧?”东北老大爷凑到军田旁边打趣,那黑白轮转的眼睛不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不是我下自己勒!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被抢救的人?躺在床上浑身抽搐,跟羊癫疯差不多。医生刚在哪里给她戴呼吸机,一直给她注射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军田越说越激动,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东北老大爷和湖南老大爷听军田说完,又打量他浑身上下,慢慢扭过身子,四目相对,哈哈大笑不止。
军田的眼睛被惊鄂撑得老大,显然是被他们的笑声吓到了。
两个老头儿笑了足足有一分钟左右,整个走廊都被他们的笑声穿梭几十个来回了。
东北老大爷永远是先开口的那一个:“老弟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看我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了一身病,阎王爷说不准哪天就把我们拉走了。但是,听医生的话,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该吃吃,该喝喝,该笑就笑。人一辈子就这么长,咋过都是过,但怎么过可以自己选择。但你偏偏选择自己吓自己,傻不傻?哈哈……”
正说着,东北老大爷的医生走进来了:“王大爷,啥事儿这么高兴?”
“哈哈……没事儿,每天笑笑,烦恼消消消!”说完,还调皮地做了一个水果消消乐的动作,活像个老男孩。整个房间的人都被他的样子感染了,一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多好!要是所有病人都想你这样,不把病放在眼里,对康复会有很大作用!”医生顿了顿,看了两眼房间另外两个病号,又转头对东北老大爷说:“大爷,刚我看了你的复查结果,肿瘤快消失了,我准备把你选作我们肿瘤科的优秀病例,恭喜恭喜啊!”
东北老大爷一听乐了:“上学时候没得奖,现在倒是评为优秀了,这是老当益壮吧!哈哈……”
军田还没听完,两眼似乎生出了一种光,一种无边黑夜中迎风而亮的蜡烛那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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