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映寒在庚帖上落下最后一笔。尔后,他从书桌的暗格中拿出一封书信和一匣首饰头面搁在桌上,吹灭了烛火,随即挎上行囊便要出门。
彼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边闪进来。江映寒顺手拔出鞘中的剑指向来人。
梁煜枫被迎面而来的剑芒吓得一哆嗦,连忙拉下面罩:“映寒,是我!”
江映寒这才松了口气,把佩剑插回鞘中。
“这剑是无忧剑吧。”梁煜枫说道,“说起来,你平时常常带着它,我却从未见过它出鞘。”
江映寒一愣。
这把剑,还是师清凝送给他的。他满二十二岁的那一晚,她换上平民的衣服出宫陪他逛夜市。是她嚷嚷着他的那柄剑太寒碜,非拉着他去兵器铺子挑了一把上品剑塞给他,取名“无忧”。
“师父,你不要成天板着个脸嘛。今天你过生辰,我祝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一点烦恼都没有。”
“你决定了,要去哪里?”梁煜枫的话音将他拉回现实。
“应该是我先问你吧,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离开帝京?”江映寒反问道。
“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梁煜枫道,“这把剑,你确定要带着?我记得这是玉清公主送给你的。”
“带着吧,”江映寒叹道,“就留最后一个念想。今后,离开了重重宫闱,伤心之地,仗剑走天涯,四海为家吧。”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梁煜枫揽过他的肩膀。
“梁相同意?”
“当然不同意,不然我偷偷溜出来干嘛?”梁煜枫撇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要出走,不也没告诉尚书大人嘛。”
“那是……”梁煜枫半句话没说完,就突然趴到了地上。
江映寒抬起头,警惕地听着门外轻细的脚步声。
“少爷,您睡下了吗?我刚刚听见您的房间有声音。”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睡下了,你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梁煜枫这才站起来。
“事不宜迟,走。”江映寒闪身跳下二楼的窗户。
“诶诶诶,你等等我。”梁煜枫跟着跳了下去。
旦日。
“陛下,公主,这……这是梁相和吏部尚书递上来的……太傅大人和兵部侍郎的离职奏疏。”一个公公手抖着把两封奏疏呈给永安帝。
“什么?离职?”永安帝扔下了手中的奏折接过来。
师清凝一听“太傅”,忙凑过去看。只见太傅的那封奏疏展开后,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凝儿,为师去云游四方,勿念。愿君与炀王良缘永结,携手白头。”
“什么?师父走了?”师清凝难掩震惊,“父皇,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要走?”
“朕不知。”永安帝揉了揉眉心。
他顿悟,又懊恼,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江太傅看凝儿的眼神,分明就不是只把她当徒儿。
可他却让他为凝儿拟庚帖,送她出嫁,这不是在用匕首戳他的心窝子嘛!
“陛……陛下,”公公哆哆嗦嗦地开口,又取出一份帖子和一个匣子,“这是太傅大人拟的庚帖,还有给公主殿下的添妆。”
“给我吧。”永安帝接过庚帖端详着,心里五味杂陈,又把匣子塞给了师清凝。
师清凝此时仍然难以平静,那个陪伴了她五年的师父,就这么走了,云淡风轻地走了。
她抬头望向远方,此时已是暮春,落日楼头,烟波浩渺,云霞把半边天空染成了锦绣的颜色,而征鸿却对胜景无一丝留恋。
她手中的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套水晶头面,是三年前出门逛街,她看上却没舍得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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