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时

作者: 似繁花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15:59 被阅读51次

    “领导,我实在是太虚弱了没有办法去公司,您看我明儿一早就去办公室给您把这业务评估出来成么?”

    半夜因为腹痛醒来后就再没入睡,随之而来的是抱着马桶呕吐,蜷在被窝里捧着俩热水袋不停地哆嗦出一身冷汗。精力透支的我哪里还有力气跨越半个上海为领导的梦想鞠躬尽瘁,大姨妈还在折磨着我的小腹呢。

    “你昨天怎么说的,啊?!!!!我这儿都跟客户和陈总说好了,今天不拿出方案和价格,你说我怎么交代?你不就是痛经么?每个月都痛有什么不能忍的?!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你……”

    “领导!”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刺耳的叫喊打断他的轰鸣,趁着他猝不及防地停顿表达了我最后的意愿“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我撑着这虚弱之躯还去支持你们捞百姓的油水才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吧?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万一就因为这一天的强行劳累烙下病根怎么办?我爸我妈我未婚夫我公公婆婆都得为我操碎了心。您那点儿破事儿拖个半天能有什么后果?股东权益会缩水还是公司业绩达不成呀?就为了你的阿谀奉承拿我的命不当命了是吧?不就是想在陈总面前表现么,您倒是自己去估呀,谦虚地说,我非常理解和敬佩您这种,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踏尸前行的决心,但是,领导……”我停顿了一秒,咽了咽口水酝酿出我的结束语,“我诈尸了。”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随后是嘟嘟的忙音。

    靠,你早挂电话不完了么,费姑娘我这么多口水。

    结束这段激烈争吵又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后,门铃响了起来。私人用EMS这么庄严肃穆地快递方式总会让我觉得如果不是银行卡,那该是法院传票了。而躺在深蓝大信封里的,是一张老照片。大概是因为害怕遗失或者弄脏而放弃了印上邮戳作纪念选择了如此小心翼翼的形式。

    照片的背面留了四个字——“花开锦时”,照片里,我和他靠在护栏上,他伸手揉着我的头发,我害羞地要闪躲,他只是扭头看着我温暖地笑着,阳光正好穿过我们中间的空隙,照亮了我的左脸和他的右脸。

    信封的收信人那里写着“苏漫雪(亲启)”。

    回忆常常在我们发觉自己遗忘了什么的时候像洪水般涌来,为了捕捉到遗忘的那个画面,一朵一朵浪花,我们从头看过。

    第一章  苏醒

    每一年的秋季开学都会有新同学来,但我从来不期待,除了今年,因为整个教室只有我后面还有一个空位。我自然希望是一个女孩子,因为男孩都太调皮,譬如我的同桌,成绩倒数,调皮得像猴子一样,我应付他就足够累了。

    然而,今年,是一个大男孩。

    他一来就成了班里个头最高的男生,眼睛透亮,睫毛纤长,笑起来有一对酒窝,因为紧张,他不停地右手挠着后脑勺,他说,他叫文司南。

    在他走向座位的这一路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想他大概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从第一排走到我身旁脸越来越红,就像是演绎了苹果的成熟,然后轻轻地把书包放在我后座的椅子上,他坐最后一排,我在倒数第二排。

    我个头矮小,成绩名列前茅,按照班主任对我的喜爱程度,我理应坐在前四排。出乎意料的是,班主任是按照她对我们的信任程度排的座位,比如她非常相信即便把我放在倒数几排坐在教室角落再配一个拖后腿的捣蛋男生,我的成绩依然会稳如泰山,甚至于,我身上这股强大的优等生气场能够感染我的同桌,从此痛改前非向着火车头迈进。我成全了班主任的信任,而我的同桌,证明了班主任想太多。

    文司南刚坐定,我那爱闹腾的同桌就转过身去了,“诶,新同学,你踢足球么?下午一组大扫除,没咱的事儿,踢球去。”

    文司南不像我同桌这么外向,收到如此热情的邀请倒露出了小姑娘似的局促,可他这也不叫内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闷骚,准确一点,是先闷后骚。

    看见他点头答应了,同桌更乐了。“我叫陆潇,她叫苏漫雪,她可是我们的靠山,数学考试长期维持在99至100分,我们的作业就靠她了。”我不满地用手肘杵了杵他,然后扭头说了声你好。他也如此回应了一句。这就是我们的开场白。

    我们仨算是互相认识了过后,司南的同桌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她叫夏梦,天生有些残疾,两条腿都伸不直,走起路来像蛤蟆,所以也怪不得性格孤僻,即便是跟人打个招呼也要待酝酿出几分勇气。她不喜欢我,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把这句话写在了我的毕业纪念册上,我和她拥有共同的好朋友,她却从来只把我当作对手。

    这一年,我们小学六年级。

    人类进化到我们这一代,情窦初开的发生已经推移到了只有个位数的年龄。三年级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带着眼镜儿长得很斯文的男孩儿,成绩优异爱打篮球,不爱说话颇有点儿忧郁男主的气质。那一年我们刚开始写作文,语文老师也不管小孩儿懂不懂尽让我们背范文里的写的优美的句子。很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那一年背下的“秋风秋雨愁煞人”,一用就用了十几年。语文老师用生搬硬套调动出我们伤春悲秋的情怀,我们用这份情怀模仿大人的爱恋情愁。那一定是这个男生最辉煌的几年,几乎全班的女生都喜欢他,包括我。每一次美术课前,他因为没有带A4纸而在我的桌边苦苦哀求我借他一张的时候,我的内心都有只小鹿,踏着青草欢快地奔跑着,我多带的A4纸都是为他准备的。然而,最好看的男孩儿总是跟最好看得女孩儿走得最近,我不是那个女孩儿,所以我们之间,除了A4纸再没有其他交集。五年级的期末,他跳级了,去了全市最好的中学读初一,全班的女生都失恋了。而现在,坐在我身后的文司南,我很确定,他将是全年级最好看的男生,没有之一。

    第二章迟到

    “远看长城,像一条长龙,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盘旋.从东头的山海关到西头的嘉峪关,有一万三千多里……”我是在这片读书声中,蹑手蹑脚地出现在靠近后面的窗户边儿,夏梦头也不抬,陆潇立着书,耳朵里却塞着耳机,还好司南看见了我,我指了指后门,他抬头看看讲桌前埋头翻课案的班主任然后伸出手臂绕过夏梦帮我开了锁,我勾着背坐到自己的座位迅速拿出课本加入朗读。

    早读一结束班里就炸开了锅,最近有一部电视剧风靡大陆叫做《流行花园》,满教室都是女孩子们在讨论道明寺怎么怎么样,花泽类又怎么怎么样,四个留着不伦不类像女孩儿的齐肩发一样的男主角还成立了一个组合F4,迷倒了万千女性,连我们这群小屁孩儿也不放过。陆潇给我炫耀他父亲给他新买的索尼随身听,说是要好几百呢,当下最新款,他正好买了F4的磁带,嘚瑟地跟中了百万彩票似的。正在他想要给我高歌一曲“陪你去看流星雨……”的时候有人用笔戳了戳我的后背。

    “你迟到了?”

    我转过身看着文司南,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刚谢谢你啊。”

    “王老师……”

    “她是特例,校长都不管她迟到的事儿,数学好语文好英语好,连奥数都那么好,随便迟到。”陆潇收起来他的随身听,还不等司南问完就解释起了王老师对我迟到的无视,“不过我们就不行了,迟到要罚站的。”

    本来只是日常,被陆潇这么一解释,我突然对这种小灶待遇感到一丝难堪却又无从为我的迟到行为开脱,只能小声嘟囔着,“我也不是经常迟到的,我就是……反正我会慢慢改的。”

    司南突然就笑了起来,我发现他笑起来更好看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睫毛随着笑声微微颤动像是在跳舞,红红的嘴唇衬着洁白的牙齿,还有他的声音,像泉水一样,一股一股带着节奏向外涌动又缓缓漾开,淌出清澈的小流。

    “我没别的意思,就担心你会被老师骂。”

    “哦。”我想我是害羞了,我一害羞就会词穷,就会用牙齿轻咬舌尖尴尬地笑,就像现在这样。

    我们开始熟络起来。他不算好学生,也不算差学生,会认真听讲但也要抄作业,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后的二十分钟课间休息他会和陆潇一起跑到校外买一堆零食回来分给我和夏梦吃,小袋的街边零食很便宜,一毛钱两毛钱,我们吃着牛肝菌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又吃掉一袋甜滋滋的无花果安抚一下火辣辣地胃。我们就这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越来越晚的日出越来越早的日落,变成越来越好的朋友。

    第三章原来你都来得这么早

    我的耳朵开始迅速变大,天哪,我长出了一对猪耳朵。然后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的亲妈呲牙咧嘴地揪着我的耳朵。我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拉开窗帘,外面还是一片深蓝,寒冬将至,太阳也赖床了,总是要7点半过后才见得东方既白。

    洗漱、早餐完毕我坐着爸爸的小毛驴到了学校,学校里看起来空无一人。我看看微微亮的天,看看我爸。他这才瞅了一眼手表,“哟,怎么才7点半呀,你妈妈今天看错时间了吧。”然后他抱歉地对我笑笑再给我一个教室里待着去吧的眼神儿就驾着他的小毛驴走了。

    其实,再过十分钟天就会透亮,校值日生就会在门口站齐,老师学生么陆续而至,可是此刻,学校格外地安静,只有几间教室亮着灯,多半是早到的值日生和跟我一样看错时间的小伙伴吧。而在这亮着灯的几间教室里,有我的班级。满怀着好奇我跑上六楼,后门打不开,前门也紧闭,然后我看见一个留着板寸头的脑袋从最后一排的窗户探了出来,“门从外面被锁上了,你从这儿翻进来吧。”我呆呆地望着他,“就你一人儿呀?你怎么来这么早呀?”他笑着挠挠头,“就我,我每天都这么早啊。”

    “为什么呀?”

    “呃……”他笑,又摇摇头。

    年幼的我们做很多事讲不出理由,而我有理由,很充足的理由,让我在接下来学年里每天都早到的理由。

    “清晨的校园真美呀!”

    在我发表完这句感叹后,整个教室里就听见司南嘴里咬碎薯片咔擦咔擦的声音。他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终于找到了台词,“你妈妈又看错时间了?”

    “没有啊,我,我现在想早来了,不行啊。”

    “那一起吃。”他没有再问什么,我们分享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聊着班里的八卦和当下的流行。

    扣除掉暑假,这样的清晨持续了7个月,这也是我接下来的人生里仅有的与众不同的7个月,后来到了中学,本来7点40便要开始早自习,7点30到学校的也就不在少数,到了大学乃至后来工作人就变懒惰了,也再没什么人或事让我迫不及待离开被窝。

    第四章范特西和对不起

    也许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哼着“就是爱到深处才怨他……”“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早熟一点的姑娘10岁就开始收集谢霆锋的卡带,迷恋H.O.T的酷炫,而我的追星之路是在F4为我定义了“流行”之后听见那个戴着鸭舌帽不苟言笑的男生低头哼哼唱唱开始的。

    “他的歌真的很好听,你听一下,就这首,我最喜欢的爱在西元前,你听听,听听。”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星子乱溅,陆潇恁是一点儿不受感召,听着曲子眯缝着眼睛摇头晃脑,这会儿还非得把耳机塞给我。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人生第一次被一首旋律霸占了大脑,像是真的看见了夕阳,看见风沙,看见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讲台上是谁在讲什么全然不知道了。于是,我有了第一张卡带。

    我常觉得,我的青春就是一部周杰伦歌曲串烧的MV,从《爱在西元前》开始,直到他结婚生子,《告白气球》以后青春就彻底落幕了,在每一次春花开,夏阳照,秋风起,初雪落的时候唤起一丝那些年悲喜的情绪。

    《范特西》很快席卷了校园,司南以每日一首的速度学习着整张专辑,今天还哼着《开不了口》明天一整天都被《简单爱》环绕。某一天的课间广播,小播音员选了《对不起》,听见旋律同学们都从教室里鱼贯而出,三两成群倚着栏杆跟着节奏轻声附和,偶尔对视一笑,90年代第一代人的青春大概都从这时开始了,有了开不了口的心事,有了对简单爱的朦胧幻想,以为玩着双节棍就可以办成英雄,以为上海就是老街坊小弄堂。

    古兰是我们班最早熟的姑娘,五年级的时候就来了例假,那时候我鼓足了勇气向她询问例假究竟为何物,却不好意思问得太细,她也讲得不清楚,以至于我一度以为所谓例假不过是血腥化的排便现象。她很是喜欢漂亮的男孩,司南来了不久,她便告诉了一众姐妹她那颗怀春的少女心,本着塑料姐妹花的一贯剧情,很快全班都知道了她的心思。为了打听司南的喜好她每天下午放学假装跟我要好买了一堆辣条换取情报,我若是不说,她和她的姐妹就一副“难道你也喜欢他”的样子看着我,我为了否认也只好假装大方地知无不言,可这辣条吃着吃着怎么就吃出了一股酸味。

    “诶,你知不知道古兰喜欢你呀?”

    “那,那你怎么想的?”

    司南并不搭理我,继续埋头写作业,

    “五班的班花不也喜欢他么。”夏梦倒是接过了我的话题,这突如其来的八卦让我听了很不自在。觉得无话可说便转回身打算把注意力转回到课本上。

    “我有喜欢的人了,在老家。”

    我小心翼翼地整理自己的表情,期望自己的小心思未曾有任何败露默不作声,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练习册。

    这一下午我都没再跟司南说一句话,确切地说,我几乎就没怎么啃声,司南扯了几次我的羊角辫,我只是甩甩头并不搭理。陆潇也觉察出了我的异样变得格外安静,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一直偷偷摸摸地在捣鼓他的随声听,听见下课铃声他立马摘了耳机把随声听塞到我手里,“这个今天晚上借你听,我都调好了,你一播放就是你最喜欢的上海一九四三。”

    “你昨天不还死活不要借我么。”

    “我是真的舍不得借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你不开心。”

    那是年幼的我接收到的最暖心的关怀,我这猴似的同桌一脸悲壮,而我的忧伤得到极大地治愈,我没有说谢谢,这么厚重的恩情岂是一句谢谢就能报答的,必须是明天一早奉上新鲜出炉的数学试卷呀。

    煽完了情我这同桌飞似地冲出了教室跟小伙伴去踢球了,我拾掇拾掇课本开始做家庭作业。

    “对不起。”

    是身后司南的声音。

    “什么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高兴,所以对不起。”

    那时候的我们眼界太窄,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容易不开心又很容易就笑了,司南当然不知道我是因为觉察自己喜欢了一个人又担心不被喜欢的自卑而觉得难堪所以郁郁寡欢,又因为感觉到他的在乎而满心喜悦。

    第五章 你好,听说你是他的好朋友

    陆潇最近有些奇怪,向来上蹿下跳的家伙近日里安静了不少,甚至于在自习课上认真写起了作业(没错,我们的小学便有了自习,只是时间很短,每天放学前最后的40分钟)。

    “诶,陆潇,你最近很奇怪呀,上次数学考太差被你爸给揍了?”

    “我艹,上次我抄你的考了80诶,我爸表扬我还来不及呢。”

    “那你最近哪里来的学习热情?之前你那胳膊都被我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见你认真学习啊。”

    “你管我。”

    这窜天猴不招供我就只能靠自己观察了,在他课间撑着下巴发呆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文艺委员兼班花——曹夕。

    “学习好又漂亮,跳舞也跳得好,你可真会挑。”我坐等着窜天猴怼他却一言不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11岁的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患得患失,也许用不出这样的词眼,但是闪烁的目光,欲言又止的慌张比成年之后的我们更加真实。

    “嗯……那个……你也长得好看。”我说得很真诚,陆潇看着我,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你能帮我给她递信么?”“当然可以。”

    那个时候语文老师刚给我们普及了一种朋友叫做“笔友”,小学生的报刊上也会张贴出投稿小朋友的收信地址,于是书信变得很流行,我就有一个邻市的笔友,我们每周互寄一封信分享一些小趣事。同样是与陌生人交友,当年的书信和如今的陌陌,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时流行一部很有名动画,后来出了书更是风靡一时,那算是我看的第一本言情小说了——《我为歌狂》,里面的叶峰和从容是那个时代的青春年少里最爱上演的戏码,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总会对身世神秘的叛逆少年心生爱慕,比如曹夕对陆潇,我对司南。

    心有爱慕变生好奇,我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司南喜欢的人是谁,而他也从来都是答非所问,于是我把百家姓猜了个遍,他终于默认了那姑娘姓“许”。嗯,我这也已经不是旁敲侧击了,根本就是单刀直入。

    “那她名字几个字呀,三个?”

    “嗯。”

    “那你看看这篇课文,里面可含了她名字里的两个字?”

    司南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了,他倒是也没跟我急,正眼把课文瞧了一遍,“有的。”

    于是我不辞辛苦地真真把那两个字寻了出来。许可欣,真好听的名字。

    一个好听的名字足以让我辗转反侧了,她一定很漂亮,有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说话的声音像泉水,纤瘦高挑。为了证实或者否定我的想法,我寄了封信过去想与她结为笔友顺便讨一张照片。我说,“你好,可欣,听说你是司南的好朋友。”

    一周之后我收到了回信,她拒绝了我讨要照片的请求,说自己和司南不过是普通同学,司南也把信拿去看了,没有表情也没有台词。

    我和我的假想情敌只通了这一封信,而司南并没有责备过我莽撞的行为。

    第六章 我就是要用你的

    司南的自动铅笔坏了买了一只和我一模一样的,蓝底白色小碎花。

    “你怎么买这么女孩儿的铅笔啊,真是变态。”

    “我喜欢啊。”

    我表面上嫌弃心里却美滋滋的,用了一样的物件儿似乎我们之间就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联系,我甚至怀疑他就是故意要同我用一样的。

    司南最近很是躁动,上课的时候动不动就踢我的椅子,扯我的羊角辫,一会儿借橡皮,一会儿借涂改液,弄得我颇有些烦躁。

    “你烦不烦呀!”可即便是我如此懊恼如此怒气冲冲,他也只是冲着我呵呵傻笑。

    在我的牵线搭桥下,陆潇和曹夕的关系亲密了不少,已经开始“约会”了。小学生所谓的约会就是去甜品店吃冰淇淋,男生单枪匹马,女生带着自己闺蜜,还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战士为他们把风。这个模式已经持续了两周了,这泼猴很是春风得意,今天却是格外安静,心事重重。英语课上我被司南扯辫子扯得怒火中烧,扭头看见陆潇竟趴在桌子上塞着耳机听歌发愣,看他这副扶不上墙的样子我更是气,平日里就知道抄我作业自己一点儿不知道努力,正准备发作,他猛然一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他们说,你喜欢我。”

    真是一道晴天霹雳。

    我和陆潇的关系确实是好,我是乖乖女,腼腆内向免不了受欺负,他是出了名的校园一霸,谁欺负我都出面护着我,他上课睡觉我给他打掩护,偶尔还会撒个娇让我帮他把作业做了,时常也拿些好东西给我分享,好吃的好玩儿的,自己的手表也摘了送给我,可我从不是因为他而情窦初开。

    “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

    他一下就笑了,像我记忆里大多数时候的的样子,明朗而快活。我不曾想过他会因此而苦恼,因为害怕伤害了我而郁闷。幸好,那么年少无知,心里有了困惑轻易地就问出了口,简单的解释,笃定的信任,因为没有猜忌,可以阳光而明媚。

    “我还听说,我们班出了古兰,还有一个女生也喜欢司南。”

    “嗯?”我的神经都绷紧了。

    乌云刚散,陆潇又一头栽进了八卦的诱惑中,他扭头就问司南知不知道谁喜欢他,隔壁桌的鲁力也接收到了八卦的讯息,伸长了脖子一脸贱笑,“我也听说了,还有人喜欢你,你知道是谁么?”

    “知道,她。”

    我背对着他当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出“她”的时候是否用食指指着我还是只是扬起了下巴示意一下,可在回忆里,上帝视角的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目光灼灼盯着我的后脑勺,用食指指着我,面无表情地轻声说,“她。”而我,在震惊中死命地咬着嘴唇,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一天,我再也没有回头跟司南讲过一句话,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

    因为临近升学考试,数学老师把自习课占用了来考试,按照惯例为了防止作弊,同桌两个人须有一个人将座位移到课桌的侧面,这样一来我和司南的余光都正正好能看见彼此的侧颜,然而我用余光看见他在发卷之前都直截了当地直视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生怕他像对待古兰那样让我颜面尽失。

    卷子做到一半,一只手鬼鬼祟祟地试探性地拉一拉我的衣袖,又拉一拉

    “喂,给我借下涂改液。”

    “哎呀,你别弄我。”

    “给我借下涂改液。”

    “你用夏梦的,她的好用,我的挤都挤不出来。”

    “不要,我就是要用你的。”

    就是这样一句话化解了那一天的尴尬,我从书包里翻出涂改液递到他手上,笑了,他也笑了,我不知道十二岁的年纪是否有心照不宣这件事,但是会有这样的瞬间,我们都无比笃信,明天,我们还是会吵吵闹闹,哄抢零食,你扯我的羊角辫,我拍你的后脑勺,什么都不会改变。

    第七章 你成绩这么好,去一中吧

    花开了,冷空气就走远了。送作业去教室办公室的时候都听见老师们在讨论,谁能去一中谁又能去五中,谁家的父母已经决定把孩子送去外国语学校。对于人生中的第一次升学考试还很懵懂,没有家长的那份紧张感,觉得不过是一场考试,然后换个学校换全新的同学,至于哪所学校,顶顶有名的三所中学似乎都挺好。

    也是后来高考之后回想起来才看得清楚,这样的小城市,若不是最好的中学,想要金榜题名就很难了。

    虽然我们依然吃吃喝喝,玩笑胡闹,老师们可是较真地狠,翻来覆去地强调进一所好中学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困难,又逐个请家长来分析孩子当下的成绩填什么样的志愿比较有胜算。

    而还是孩子的我们,正在疯狂地准备着自己的毕业纪念册,每个礼拜都要收到好几个小伙伴的留言邀约,绞尽脑汁,希望每一份留言都与众不同。追求完美的小伙伴都在互相讨要照片贴在纪念册上,我倒是没那么高的兴致,但这是个好借口趁机问司南讨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可惜,他谁也不给,这于我而言真真觉得遗憾,后来我们不再有联系,他的样子也愈加模糊。

    “同学们,现在发到你们手上的是一张模拟的志愿表,大家回去跟父母商量好要报考的学校,礼拜一的自习课统一交上来。”真是一道严肃的家庭作业。

    “司南,你打算考哪儿呀?”陆潇倒是问出了我的疑问。

    “一中肯定考不上了,二中又稍微差了些,应该是去五中了。”他说得很认真却有些失落,我望着他,他却始终躲避着我的眼神。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需要我自己做出的可能会影响我人生轨迹的抉择。纠结、疑惑、不舍、无奈都是从那个时候粉墨登场,反复地出现且留下印迹,无论时间怎么冲刷,会变淡会失去痛感,但印子始终都在。不开心就哭,哭过就哭过,开心了就笑,笑过就笑过的日子迎来了落幕。

    我知道我想去哪所学校都可以去,我也知道陆潇和司南是进不了一中的,或许,我可以去五中。

    礼拜一下午的自习课,大家都在互相小声打听着志愿,陆潇和司南都填了五中,并没有好奇我填了哪里,倒是夏梦好奇问了一嘴,我说,“我去五中,离家近。”

    司南看着我,没有表情的,不惊讶不欣喜不疑惑像是把往后的青春都想过一遍又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发呆,良久,他才像家长一般叮嘱,“你成绩那么好,去一中吧。”

    “可是……”

    “一中离你家虽然远了些,骑自行车二十分钟也就到了,去一中吧。”

    “我家?你怎么知道……但是自行车我不会,喂!”

    他把我的志愿表抢了去,把“五”改成了“一”。其实就是模拟的志愿表,做不得算,正式填写的时候也只能本人填,可因为是他改的,所以我听了他的话。

    秋天来的时候,我成为了全市最好的中学的一名新生。自行车是暑假里学会的。

    第八章 后来

    虽然已经有了QQ,但因为上网的时间并不自由又难得碰到同时在线的时候,所以毕业之后就没怎么沟通过了,上学路上碰到过两三次,他来桥的这头,我去桥的那头,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我也去过一次五中,已经是初二的时候了,我梳了马尾,陪着别的同学去的,在教学楼下碰见了他,他正在吃糖葫芦,突然看见我惊讶地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那时的我们已是许久不联络,我不知道该如何自然而然地打招呼捡回以往的熟络,只是羞涩地点了点头便走了。

    正儿八经该早恋的青春里我不曾背着老师父母做过一丝越轨的举动,属于我的青春序曲许是前奏太美,以至于副歌都不过是前奏的陪衬,7年的时光里我始终记挂着这个男孩。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的时候,我和他的考室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三个教室,而我的考室是他出考场的必经之路,英语考试他提前交了卷我透过窗户看见他路过的身影便也立即交了卷追了出去,而我仍然没有勇气走上去跟他问一声好,只是默默地在人潮中走到他右手边的位置和他并肩走出了考场。

    我知道他成绩不好,能不能考上本地的大学也未可知,而我,将会去很远的地方读书,我们之间从第一张志愿表开始早已殊途,走出考场的大门就是成人世界,年少落幕,我只是想在他身旁正式地告别。

    信件并没有留下寄信地址,照片应该是我们那日听广播站放周杰伦的新歌时留下的,却不记得那日里谁带了相机,正好,了了我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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