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边寻找
二零一四年的这个夏天，我在听《明天，你好》。
歌词里写到：每一次哭，又笑着奔跑，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当我朝着反方向走去，在楼梯的角落找勇气，抖着肩膀哭泣，问自己在哪里……
我在想，也许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毕竟世界这么大。
——顾一凡
……
顾一凡记事太早了。
他记得自己三岁以前是住在姥姥家的，三岁，他被妈妈带到了一个小山村里，在那里，他有了顾爸。
后来的顾一凡曾在日记里这样写：我喜欢那个村庄，那里的山很漂亮，那里的水很清很甜，那里的天空也很蓝。我最喜欢雨后，跟一群人去山上采蘑菇，回家用它们煮很鲜的汤……
在那里我找到了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伞，他很高，也很老，比妈妈老十几岁，但我很满意，因为他很好，很会做饭，人也很好，从不发火，从不吵架……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至少到我长大，长到很大，不再怕别人背后里的议论，不用再一直对同学掩饰自己的秘密，不用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没人要为止。
可这一切都破灭了，像洗衣服的时候，盆子里的泡泡，本来是满满的，很多很漂亮，可是全都破裂了，不是一个一个的消失，而是全部在一瞬间都没了。
因为，我爸爸没了。
我不是说亲生的那个，我是说养了我十年的那个，他才是我爸爸，只是现在没有了。
……
顾爸葬礼的第二天晚上，顾一凡梦见他回来了，站在门口，对顾一凡笑着说：“小凡，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一凡是哭着被顾妈叫醒的，顾妈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梦到顾爸了，而没有说他所梦到的内容。
在顾一凡的心里，顾爸一定是埋怨他们的，因为顾爸那一晚的表情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因为顾一凡对于当天瞒着顾爸去见娄凡的愧疚感愈发深，因为顾一凡在心里是怪顾妈和自己的，总是觉得顾爸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所以顾一凡想，虽然顾爸说的决绝，那也请让自己一个人难过。这样子，自己就可以独自拥有关于顾爸的秘密，不怕别人来偷走。
顾一凡有的时候会想，为什么顾爸不能像顾远那样从梦里走出来呢，这样子就可以一直陪着他了，他就还可以有个爸爸陪着他长大了。
后来，就想到也许顾爸去陪着自己的父母了，而不能来陪自己，这样也好，顾爸也需要爸爸和妈妈。
那，顾远呢？他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是被抛弃的，死后也找不到爸爸妈妈，所以他来找自己了吗？想要跟自己分享爸妈吗？
“那，你把娄凡带走吧。”
顾一凡深觉娄凡是他生命中的一颗毒瘤，多余且让他疼痛。更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就是因为多了他，顾爸才会心神不宁，在上班的路上被车撞死的。
他厌恶娄凡，却不恨，因为本没有太深的感情，又怎么恨的起来。又或者，顾一凡还不会恨，因为他也还不会爱。
顾一凡曾经这样跟顾远说，希望顾远能够将娄凡弄走，从此还他的生命一片安宁。
可顾远摇了摇头，“我不要，他多没意思啊，只有你，才是我最想希望得到的。”
顾一凡愣了片刻，禁不住笑了，原来还会有人羡慕他?
现在顾一凡仍是会时常想起顾爸，想起他对自己的好。他也能够清楚地记起顾爸的葬礼上，从纸钱的余烟里飘出的那种死寂的，令人心酸的味道。
只是现在顾一凡不再流泪了，因为他明白，一切已成既定的事实，再也无法改变。
好多年之后，顾一凡还是会记起葬礼之上燃烧的纸钱味，只是他会在日记上轻轻写下一段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今后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把握与以前的或以后的人之间的人际关系。我只是想，我还是好好活着吧，活下去，寻找我真正能够拥有的东西，能够紧握住，不再失去的东西。 ——顾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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