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

（一）

王泰坐在回郊区的大巴上，他低垂着头看了会儿手机又放回了上衣口袋。他想起在医院里，妹妹王倩看他的眼神就让他恼怒不已。

 一小时前，王泰刚到医院，看到妹妹王倩笑呵呵地给她打招呼，王倩没有理会他，王倩一面心疼地看着躺在病床的母亲，一面低头削水果，王泰坐在王倩的对面，随后两人都一言不发。

母亲半年前被查出肾衰竭，每个星期要做三次肾透析。母亲住院期间一直都是由妹妹照顾，王泰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母亲住院这么久他不仅没出钱也没出力，这一点让王倩很不满。

王泰这次来医院是为了母亲房子的事，他想等母亲过世后把房子卖了，卖掉的钱平分掉。王倩坚持反对，王泰看得出来妹妹的反对明显是针对他，王倩也承认自己就是在赌气。两人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王泰在要离开的时候，妹妹当着母亲的面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以后不要来医院了，房子的是，你也不要再想。”

  妹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臭虫般。

  母亲躺在病床上，虚闭着眼，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艰难的呼吸，还是痛苦的叹息。

  王泰一个人住在郊区，他之前结过一次婚，但王泰天生混吃等死的性格注定付不起婚姻的成本，因此没几年老婆就带着儿子离开了他。在那之后，他在这个小地方唯一一个娱乐场所上班，说是上班其实就是给别人看场子。

  坐在大巴上的王泰对妹妹态度耿耿于怀，他对王倩的恨，很大程度上是在恨自己。他气得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王倩见面了。但转念一想母亲的房子还没得到，很快他又自我妥协了。

（二）

  陈国凯因为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着，他把车开得很快，在他的车后备箱里装着一具女尸。

  就在两小时前，陈国凯刚下高速公路，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半了，他明天有一个重要的工程项目要谈，所以他必须连夜赶到这里。

  他有些疲惫，想起自己副驾驶上的背包里有一瓶功能饮料，他伸右手去摸，翻弄了半天也没能拿出来，索性双手离开方向盘去拿包。

  此时“嘭”的一声闷响，他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头猛地撞在方向盘上，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夜空。陈国凯心里一紧，额头和背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他立马下了车，回头看见一女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国凯看着尸体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几秒后，他环顾了四周发现并没有摄像头，陈国凯怕此时会有过往车辆，所以他快速地把尸体拖到车的后背箱里，尸体体型并不瘦下，或许是陈国凯肾上腺素飙升的原因，他搬起来并不感到吃力。

  在路上行驶的陈国凯因为恐惧乱了心智，开了一段距离后，他把车停在路边，他颤抖地点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吞吐起来。慢慢地陈国凯冷静下来。

  他要把尸体处理掉。

  陈国凯开车到了一栋郊区废弃的旧楼房旁，这楼马上就要拆掉重建，他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项目。他将尸体埋在旧楼一个隐蔽的地方，陈国凯想着自己会亲自监督旧楼的重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尸体。

  从那晚过后，陈国凯几乎每天都会来埋尸地点，害怕引起他人怀疑，他总是假装开车路过这里，从来不停留。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陈国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三）

  一个月后，王泰接到王倩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妈不行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王泰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母亲被一张白布从头到脚地盖着，他知道自己来晚了。王倩站在床边，低声地啜泣着，而王泰进门就跪在母亲尸体旁，他大喊大叫地哭起来，但始终没看到眼泪下，更像是在哭给旁人看，因为王倩注意到自己的哥哥一边哭一边偷瞄了自己好几次。

  医院把母亲的遗体送去了太平间，病房里只剩下王泰和王倩。

  “妈走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王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没有”王倩抹着眼泪，并没有看他。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你以为我就乐意见到你，你别在这给我甩脸色。”王泰有些生气。

  王倩没说话，只是摇头和冷笑。

  王泰被王倩轻蔑的态度给激怒了，他大声对王倩喊道：“房子的事，我们今天必须说清楚，妈肯定说了房子的事。”

  “你这里，妈刚走，你就惦记着房子的事。”王倩也变得激动起来，她今天不想和王泰吵，她拿起包就走，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骂了王泰一句。

  “王泰，你真不是个东西。

（四）

  在母亲的葬礼期间，王泰每天都守着，招呼亲戚朋友，打理着葬礼上的所有事情，母亲一死，他摇身一变成了孝子。这让包括妹妹在内的很多人都感到龌蹉和尴尬。

  那次葬礼过后，王泰再也没有去找过王倩，他想要卖掉母亲的房子，但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王泰依旧每天没有希望地工作，他每天唯一的生活乐趣就是喝酒，很多人并不是有多爱喝酒，他们只是大多生活狼狈不堪，活在社会底层没有存在感又看不到希望，酒精不过是逃往另一世界的门票。

  一次，王泰在夜场里喝得很晚，他虽然喝了酒，但还是打算开车回家，毕竟他不是第一次酒驾，而然这次意外的有警察设卡查酒驾，王泰发现后立刻调头驶向相反方向。

  王泰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将车停在一栋废弃的楼旁，一来他要想想怎么才能绕的回去，二来他有些尿急。王泰找到一暗处，就在他正准备尿的时，发现自己下方10米的距离有一个男人正在用挖什么东西，男人用车前灯照着他正在挖掘的地方。

  王泰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突然他立马屏住了呼吸，头皮到背脊一阵发麻，他不敢再尿，生怕自己弄出任何响动会被男人发现。因为他看到了车旁边有一具尸体。

  王泰想掏出电话报警，他正在这么做的时，想到如果报了警，自己酒驾的事也会被警察知道。于是他暂时不报警，他渐渐地没那么害怕，他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身材并不高大，如果自己和他厮打在一起，王泰自信能把他撂倒。

  这人挺有钱的人，还开的路虎。王泰心里这样想起。

  还是个有钱人啊。王泰又小声地喃喃自语到。

  此时在他脑中窜出一个想法：勒索。

  他再次掏出手机将男人埋尸的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他本想开车跟踪到男人的住址，但这样做他冒险了，于是他记住了那辆路虎的车牌号。

  后来王泰花钱找出了该车牌号主人的信息，包括住址在内。

（五）

  陈国凯是在自己车的挡车玻璃上发现信的，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信上的字是从杂志上一个字一个字剪下来粘上去的。信很简短，内容是：

“准备二十万现金，1月21日凌晨3点，放在埋东西的地方。”

  除了信之外，里面还有一张内存卡，里面是当天你埋尸的整个过程。陈国凯在看完这些的时候又害怕又气恼。

 二十万对他而言并不多，他担心的是，对方在收到钱过后会不会真的放过他，如果他永无止境的勒索下去，他将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但现在陈国凯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办。

1月21日凌晨3点，陈国凯如期而至，他将钱放到指定的位置后，就迅速地离开，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他想要知道勒索的人是谁，最重要的是，他要在这里杀死他。

 陈国凯躲在阴影之中，周围很安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知道对方一定也要附近，他们两人一定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袋钞票。他们像猎人般等待着狡黠的狐狸。

“快出来，快出来，你他妈的在哪里。”陈国凯小声地念道。

陈国凯蜷缩在角落，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钱已经不见了，他并不气恼，反而感到踏实。

（六）

一年后

警察找到王泰的时候，他正在和老板们吃饭。现在的王泰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拿了那晚的二十万决心要重新开始，于是做起小生意，买卖越做越大，渐渐地混得人模狗样的。

审讯他的警察姓李，以前王泰在夜场工作的时候就经常因为打架被带到派出所里，因此李警官对王泰为人甚是了解，所以李警官并不打算和他绕圈子，直问王泰。

“你早就知道那具尸体是你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