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前女友相识的时候,前女友还跟一个富二代男朋友好着呢。是那种她说想吃寿司,就立刻带她飞去日本吃一顿再回来的。而他当时还在香港的街头捡垃圾果腹,即便拥有着人类学和社会学的双学位,却从没想过靠学这些能干点什么。
他的魅力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偏就让这位跻身香港艺术家行列的前女友倾心不已。不修边幅,脏衣破裤,因为不用洗发露洗头,披肩的长发总是涩涩油油的。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衣服不过遮蔽保暖作用罢了,这辈子都不会为衣服活,也就没必要讲究。谁给他什么旧衣服他都感谢地收下。也从来不理解有些人为什么会在意别人的看法,除了三五好友,父母家人外也不需要别人来了解自己的了——你不了解我,我不在乎你!
他还有一只残废狗,车撞瘫了之后被他收养了。恢复后也只有前腿能动,大小便失禁,脊椎后半截是没知觉的。靠着俩前腿欢脱地乱跑,别人一个不留神他就把萎缩的后腿拖着拖着蹭到破皮烂肉。所以他就成天陪狗在地上亲亲抱抱滚来滚去。或者用个皮带兜住狗的下半身出门遛弯跑步。
在他面前,我一直挺自卑。以前还觉得自己有够自由,到处游山玩水。进了他们院子,才知道“自由”这坑,别有洞天。
他们朋友几个花了5万块,在苍山脚下租了个院子,10年租期,上上下下12间房。院子的主人有两个当时不在,一个老作家,一个小姑娘,我自没有打听更多。剩下一个澳大利亚的,和他一样是职业攀岩玩家,不过以前在他们国内呆着的时候没什么机会攀岩而是玩冲浪,冲了七八年冲腻了才开始攀岩生涯。跟我一样作客的还有个犹太老美,因为前两天一阵妖风刮翻了他自己扎的蒙古包,不得已借宿于此。说来家里还是个中产,偏偏就喜欢上自己抗粪种菜。爱学繁体中文,要紧是在我这个西安人面前把biang biang面的biang字写了出来。(我都不会啊!)还喜欢养生,研究中药,天天瑜伽,修身养性的一把好手。
至于他,生来就为了攀岩。恨不得把自己贴在石头山上。这些人身上,尤其两个玩极限的,那种能量,我以为,是生死自由的豁然。就好像他的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甚至窗户连玻璃都没有,但是却放着两口棺材。
这是云南这边当地的习俗,棺材早早的做好放在二楼,他和房东沟通过能不能把棺材放到储物间,房东并不允许。所以他就这样天天与棺材为伴了。
我从快节奏的广州来到这里,从令人窒息的工作里出逃。回到曾经流连的大理,在苍山脚下,一呆又是一个月。跟他们在一起说实话,是开心的,可是这开心底下的暗涌,时不时地吞没我的价值,我的态度,我的立场,和我的意义。前后的反差,生出了强烈的自我怀疑。我学他们不修边幅,脑海里却有洁癖作祟;学他们满不在乎,讨好型人格就出来抗争;我嫉妒那份自由,却还想维护“职业生涯”……然后,当了一个月失败的嬉皮士,紧接着就进了医院精神科。
苍山下的村庄后来,我便习惯了自己,工作的时候梦想田园生活,辞职久了又会留恋那份“生产”价值感。纯粹的嬉皮士,爱,却当不来。
再后来,他告诉我说离开了大理,带着一个准备谈婚论嫁的女友。祝福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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