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我姥爷是三年前的冬天。那天上午,我从奶奶家出来一路向南的走,路过超市买了些称斤的糕点,两条廉价的香烟。我认识去敬老院的路,来过四五次,已算熟悉,可路程并不短,我很节约打车的钱,足足走了有四十分钟。
说一种可笑的心理活动。进敬老院会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因为我姥爷今天会有我来看望他,而那些今天没有子女来看望的老人只要看到我,都会直直的看着我,他们会议论这是谁的女儿或是外孙或是孙女,这是一种心酸的现象,而我偏偏游骄傲在作祟。
我记得那天是冬至,因为敬老院给老人们吃饺子。我进去时赶上了饭点,老人们都聚在食堂里等着吃饺子,容我稍仔细的描素一下那个场景。
食堂在走廊的末端,通过门能看到里面正对的两张圆桌子,每张坐着十个左右的老人,看起来也不大,我便骄傲的走进去要找我的姥爷。进去我就傻了,里面足有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老人们穿的衣服都很暗淡,我很难一眼辨别出我姥爷的位置。他们都佝偻着背,竖起脖子的看我,我太突兀了,穿的较亮丽,他们的眼神把我看傻了,我不好意思张望了。老人们的饺子还没有熟,破旧的暗红色的圆桌上没有一个菜,他们还在等待,我的出现便打破了等待。
是我姥爷认出我的,他迫切的站起来拄着拐杖朝我走来,我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让姥爷吃完饺子再出来,我可以在他宿舍门口等他,姥爷坚持要和我一起出来,院长过来也说和姥爷让他先吃饭,好不容易安顿下姥爷后,我出来在走廊等他。姥爷是在我一分钟之后出来的,而且我相当清楚的记得出来的不只我姥爷一个,还有另外的三个老人,他们直直的朝我走来,其中一个老人走到我跟前后失落的说了一句话“呀~我以为我的个女子了,长得和这个娃娃样样儿的,噢~不是。” 有一个也说“我也以为我的女呢,我说夜儿个刚来完今儿个又来了”,这时候我姥爷说话了,声音还比较亮“这是我的外甥女呢”。其他的老汉们便附和的问了一下哪个女儿的孩子... ...短暂的聊天后其他三个老人又重新回去吃饺子了,姥爷却说什么也不回去,他说没吃头,不好吃,也不饿。
姥爷的对床住着一个腿脚残疾的老汉,听说他年龄也就五十七八,没有子女,在厂里干活摔断了腿,是他哥哥一直在照料他。我和姥爷聊的途中这位大伯回来了,其实他看起来要比他的年龄大十几岁。我和姥爷聊不到五句,这位大伯坐在床上就开始哭,哭声很奇怪,开始我以为他在笑,我还纳闷呢,他在笑什么?后来看他抹泪,我就知道他在哭,他的哭声总是打断我和姥爷的聊天,而且他嘴里还会说一些话,太含糊,我没有听清。他一哭我们就停一下。后来我妈说,她去看姥爷时,那位大伯也会哭,也是那样的哭,因为他除了他哥哥外没有人去看他,而他哥哥又不会常去看他,我姥爷也总会把自己子女给买的吃的分给他吃,他接住后也还是哭。我想,他的孤独,他的无奈,他的不易,他的无望......只能通过一双浊眼里干涩的泪来表达,这是他心中太多的太多唯一的出口,唯一的脱离。
临走时我给姥爷留了五十,不多。姥爷哭了,颤抖的声音“哦······回去哇······哦······哦······路上慢点······”姥爷每次说完话后总会有一些类似叹息的声音持续,姥爷说这句话时一直在用手抹自己的泪,他没有抬头看我。
姥爷把我送到门口,佝偻的站着。
第一次见我姥爷哭是我小学时我爸爸骑车要载我们回丰镇,天黑蒙蒙的,连着几天的小雨,走的那天,姥爷就站在屋后的土堆上看着我们,不经意的用袖子抹着眼泪,那是第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再也没见我姥爷哭过。一个多月后,姥爷就走了。
每次和我妈和我小姨说起这一段事,她们就总是哭。陪伴不及,便是遗憾,遗憾久了就酿成了痛,后悔的,回不去的······
我写这么多,不精彩,无高潮,缺起伏,只在过几天是姥爷的三周年,我······
我妈说我懂事,别人也夸我体谅大人,我妈会得意的说是她教育的好,我也配合她,权当她教育得当。其实,我自己内心清楚,父母的教育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我自身的体会与感受,我既多愁又善感,这是多愁善感为我带来的唯一的好处。有时,我也看不惯我爸妈的说话口气与态度,但又想,他们高兴就好了,我又何必让他们难堪,毕竟,他们越老,自尊心也越强。物质给予不足,只能用“心”来弥补。
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因为,再见越来越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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