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面试结束，人力资源部的人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说；“感谢您花费宝贵的时间来参加我们的面试，我们会在一周之内给您答复的。再见。”“再见。”小李说，然后走到电梯前，按下一楼，准备回去。像所有内向的人一样，他在这个由外向者主导的世界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在这群性格开朗、能力超强、善于合作的精英瓜分完毕的世界之外还有块自己的立足之地。

走出那幢气派的大厦，他左转，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再转个弯，看见一个地铁指示牌，继而又看见路对面的地铁指示牌——指的方向正好相反。一时间他感到无所适从，逮着一个过路人问明了方向，终于在火车出发前十分钟找到了火车站，接下来是他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刻。高峰时期，地下通道里人山人海，小李横冲直撞狂奔上火车，完成了一场漂亮的障碍跑。直到火车开动，他才静下心来，想到了那两个地铁指示牌的深刻涵义——地球是圆的，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你总能到达目的地。人生也是圆的，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你总能到达目的地——死亡。小李怅惘地想，又觉得这个想法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

到家后，女友小王开始呱啦呱啦地跟他讲公司里遇到的事，她兴奋地说：“今天中午总经理请我们吃饭啦！”接着她开始详细描述总经理是如何的平易近人，幽默风趣。毫无疑问，他是个精英，风度翩翩的精英。小李一边想一边泛起了淡淡的酸意，分心导致他在拌黄瓜的时候加了一勺醋，又加了一勺醋，又加了一勺醋……小王见他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有些扫兴，抬眼瞥见他一个劲地加醋，大声道：“找找找工作么找不到，拌个黄瓜也拌不好！”小李本想像往常一样哄她，可是下一句话像刀子一样飞了过来：“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于是他接住飞刀，顺手甩回去：“是啊，我是没用，可是除了没用的男人谁会要你呢！”

空气凝固了，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觉得互相刻薄真没意思，又不好意思先打破沉默。小李起身想出去散散心，耳边传来小王的声音：“回来，或者永远走开！”小李犹豫了一秒，继而推门而出。

一线城市的夜晚是灯光璀璨的，即使这繁华与小李毫无关系，他也喜欢看那些灯光。它们划破粘稠的黑暗，闪烁着生命的活力。有灯光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小李爱听故事，也爱讲故事。可是，故事要新奇要有趣，最好跌宕起伏，充满命运的坎坷，这样才能赚得眼泪赚得关注。小李没有这些，他只有平庸的一生。坐在路边冰冷的石阶上，他检阅脑海中所有的往事，只有曾儿像是真的。他把她的名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谁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