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地奔波,只为一扇窗,当你迷失在路上能够看见那灯光,不知不觉把他乡当做了故乡。
——题记
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城里,有一座矮矮的山,山上开满了红色的杜鹃花,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提着水壶行动缓慢地从房子里出来,嘴上挂满了笑容,蝴蝶绕着花朵转,她追着蝴蝶跑,仿佛时光穿梭回了少年。
“蝴蝶呀,你可知道我曾经与你一样,甚至比你还美丽咧!”
林夕是一个异乡人,许多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浓郁的香水味刺穿了时空的阻隔,牵引着林夕来到广州这座城。林夕本是在睡美人床畔萦绕的一只彩蝶,在公主Auro十五岁诅咒应验的那刻起,它同她就一直被困在了藤蔓荆条之中,而且它只能不停地飞舞。在王子吻醒睡美人的那瞬间,它被这股不知名的力量震撼到了。于是突然有了一个决定,林夕依依不舍地和公主告了别。自古女巫居住的地方都是蛇蟒遍地,昏暗冗杂,始终向外界传递着一种恐怖的气息,但这些并没有吓退林夕,林夕日夜扇动着小小的翅膀,终于到达了女巫的领地。女巫告诉它,月圆之时将出现一种奇异的香味,到时只需要闭着眼跟着那股味道走便可抵达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它想要的答案。另一个世界林夕也曾从天窗窥探过,那里都是钢筋水泥没有温度的大厦和疲于奔波的各色人们,但同时也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如滚动的大屏幕上曾出现过几只资质非常的蝴蝶。林夕是向往另一个世界的,所以毫不犹豫地和女巫做了交易,它变成了身着碎花裙子的大一学生,同时她的代价是失去美妙的歌喉和轻盈的身躯,她将笨重得无法飞向沧海。
珠江是广州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径直地穿过广州的心脏。傍晚时分的景色最是迷人,霓虹灯的影子总会准时地随着河水舞动;广场上的灯光汇集在屏幕上,一个个鲜活的人像是从云端里来一样出现在屏幕上;孩子们踩着滑板在广场上嬉闹,一幢幢发着光的建筑驱散了黑夜……这些都是林夕没有接触过的,显然初来之时她被这里的表象迷住了,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是爱上了这里,并且是爱得这般深。
学校里面的生活让林夕结识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他们的善良可爱温暖了林夕长年的孤独。在公主沉睡之时,她是一个人,醒来后也还是一个人。这座城虽然喧嚣繁杂,烟霾蒙蒙,夏天炎热无比,冬天又冻得手脚发紫,但她还是喜欢这里的。王国里四季如春,空气清新,宁静安谧,那又怎样?那里没有她追寻的东西,再美好也是一副空壳。
碧绿的树梢之间,鸟儿欢快地挤成一堆,伪装在讨论着什么大事似的,偶尔起得早的人们从树下路过,鸟儿都会调皮地抖抖屁股,屙下一坨不可描述的东西来。儒雅的人还会拿出纸巾轻轻地擦掉,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暴躁的人就没这么客气了,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林夕每天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同时还会有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饭香味,那是林夕的房主寡居奶奶为她准备的。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就拼凑成了一个完整,林夕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牵挂。奶奶为她打开了一扇情感世界的门,像是一颗游走在无垠沙漠的流沙,突然遇到了一座凝聚的沙塔,从此就有了归宿。古道老街,青石交错,滴落的雨滴打乱了行人的脚步,破旧的城楼矗立在烟雨中静看风起云涌。林夕不管刮风下雨都会陪着奶奶走街串巷,话唠家常。时有被时光侵蚀的老式自行车被大爷一骑而过,喑哑的铃声悠长地不肯消失在空中,惊起了奶奶的旧时光。这时奶奶就会用正宗的粤语将流年故事细细道来,恍惚间奶奶还是旧时光里的美人,从未老去。
玻璃窗上的纸花在时光的剥夺下渐渐失了颜色,而校园里的紫荆却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紫荆开,这盛况不亚于林夕曾经最喜欢的杜鹃海。林夕有空的时候便会沉醉在这紫色花海中,静静地看着云卷云舒。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座城里某一天有个人会闯进她的生活,就像一束阳光突然跳进了画家的素描画,她似乎在他们之间感受到了曾经王子和睡美人之间的那股力量,心难免扑通了一下。再后来那个男孩不见了,林夕疯了似的找遍所有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心像是被绳子狠狠地拧成一个又一个结。世界那么大还是遇见了你,这座城这么小还是丢了你。林夕再次唤出了女巫,女巫告诉她,男孩生命岌岌可危,林夕答应女巫用自己的双翅来交换,那就意味着林夕再也回不到王国,再也不能变回那只轻盈美丽的蝴蝶,终生只能披着人的皮囊。后来,男孩离开了这座城,再也没有回来过。林夕一直在这座城里,目睹了奶奶的过世,朋友的欢聚离散,却不曾离去。
年轻时有人问她,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林夕笑了笑,世界再大没有心安处都不是我的,心安的地方再小也是我最大的世界。林夕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在和这座城慢慢长大、变老,她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对这座城如此痴迷,脑海中浮现的答案始终都是一样的,这座城滋养了她的记忆,给予了她酸甜苦辣,或者说她想守护的是那一份有关于这座城那些人的记忆。
很久以后,一座城里有一座矮矮的山,山上开满了红色的杜鹃花,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提着水壶行动缓慢地从房子里出来,嘴上挂满了笑容,蝴蝶绕着花朵转,她追着蝴蝶跑,却累得跑不动了。
“蝴蝶虽好却无定心,我虽老却不悔。”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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