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话年味

作者: 厨房小贼 | 来源:发表于2015-02-25 19:19 被阅读587次

        春节是我们最重要的节日也是有某种神奇力量的日子。工作受委屈,“没关系,马上就要过年回家了。”和男朋友吵架,“都快回家了,还是和好吧。”还有那些平时舍不得花的钱不可理喻的飞涨物价都无所谓了,一句话,“过年嘛”。

          新春源于殷商用于祭拜天地,而后随着朝代更迭逐渐演变出不同的节庆和风俗。唐朝庆祝春节,排在宴饮之前的还有歌舞,皇帝看演出满足了,这才下令开始用膳。和春晚不同,虽然都是宫廷编排的,但那时不讲究感动中国的洋葱节目,主要就是星光大道才艺演出以及祭祀神灵。遗憾的是,汉民族从来就擅文不善舞,很多歌舞伎艺都逐渐遗失。且不说宋朝诗词到今天大多完好的保存了词而难寻谱曲,到了清朝,慈禧年间宫廷年饭更是只求年饭排场。山珍海味摆上几桌,实质也不过换汤不换药的想方设法凹造型。

           不可否认,就像中秋节越来越多的谈论着月饼,端午节变逐渐靠拢粽子大军,春节文化也难以幸免。在现在还常听见这样的俗语,“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年不同,”人生百味、岁月无疆,无论歌舞升平的朝代,还是如今的饺子鞭炮,千百年来春节图的无非是个热闹的年味道。

          在我的记忆里,三十晚上的团年饭,大人是要从二十九就开始忙的。一整晚不同的香气从厨房里接二连三的传来,炸酥肉、片香肠、滚水里煮的大公鸡......快的慢的各种节奏互不干扰,所有味道集中起来就是一句话—“过年啦!”

         我在四川长大,吃了二十多年的年夜饭,有几道经典老菜是不得不提的,它们在平时看来有些土气甚至因优胜劣汰很难出现在体面的餐厅,但就像北京少不了故宫、苏州离不开园林,端在桌上它们就是年饭的象征。

             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烧白。大片的肥肉合上夹沙,铺在糯米饭上面正襟危坐,蒸上数个钟头。经过蒸汽磨炼的肥肉此刻已经羽化成熟,厚实的肥肉不再油腻,而变得轻薄透明,内层夹沙隐约而显丰富了口味和色泽。浸着猪油的糯米特别香,高温后的红糖也融化在米上,好像铺着的红毯,最后小心地撒上白糖,历经刀山火海万般劫难的烧白终成修成正果。大片的薄肉在红米饭上铺开像大把钞票,故此又称招财饭。而放在一桌子的麻辣菜系中,甜甜软软的烧白自然备受小孩的青睐。小时候,甜烧白一上桌,我和哥哥妹妹就立马变成八国联军,踢开凳子、抄起勺子对着面前“故宫”毫不谦让。大人在一旁看的惊呆了,不认识自己的小孩,心里嘀咕,这是哪放出来的?为此,有一次大过年还被妈妈数落了一顿,理由是“没吃过烧白说?臊皮得很!”

    另一道菜是蛋包丸,有的地方叫香碗儿,俗称耙耙肉,做法相对复杂。就像肯德基那句广告—被蛋卷的早饭,这道菜也是需要蛋皮包裹的。先将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剁成细细的末,才开始打蛋皮,鸡蛋打散,倒入少油的锅里,快速转动冒着油烟的锅,使蛋液铺成薄薄的蛋皮。蛋皮做好后,卷上肉末,在火上蒸20分钟最重要的部分才算完成。吃的当天,还要配上酥肉,碗底垫上木耳、黄花菜等蔬菜,浇上鸡汤,文火细细地蒸上40分钟,鸡汤的鲜味渗如肉末就好了。讲究一些的人家,还会在上桌前配上磨具压成花状的胡萝卜和小葱,红绿相间摆在年饭桌上格外喜庆。

    和平时不同,年饭的白斩鸡肉必须是纯土鸡的,决不能用超市的肉鸡将就。在过年前一个月就要跟乡下的朋友打招呼预定,等到年饭前天晚上才宰杀。和肉鸡不同,土鸡通常需要焖煮一个钟头以上,煮好了还不能立马出锅要焖到自然凉,才能保持鸡的原香。煮熟的鸡肉皮厚肉绵,嚼劲十足,即便不放任何调料吃上一块都能口有余香。一边喝酒客人一边赞叹鸡好肉香,主人便颇为得意,泛红的脸像那盘淋过红油的白斩鸡。


    我的祖辈是北方人,父母小时候而后随大人来四川生活,早已入乡随俗不辣不欢,但一些北方的饮食习惯随着奶奶辈的坚守还偶有保留,因此我家的年饭就像穿着蜀绣唱京戏,不论地域讲求实在。三十晚上十二点的饺子旁边是香肠腊肉,初一小孩手里抓着北方零食驴打滚,饭桌上却是回锅肉,红油鸡丁、水煮鱼......满满一桌子的让辣椒飞。.当甘肃红酒、北京二锅头、可口可乐像春晚一样百花齐放的摆在一起,大人孩子举杯共饮,代表着一年里一次难得的齐家团聚,也表示等待许久的年饭可以动筷子了。随后就是大人喝酒小孩夹肉,闹哄哄的几个来回,盘里的鸡、碗里的鱼一桌子的动物世界开始濒临灭绝,年饭也进行了大半段了。这时候奶奶才忙不迭地从厨房端出拿手宝贝菜压轴—大骨炖酸菜,酸菜是奶奶按照北方的习俗经过酱缸发酵腌制,酸脆爽口,切成细丝,跟猪骨一起丢进砂锅细火慢炖几个钟头,就可以上桌了,如果在加一把粉条那就是锦上添花。这是地道的北方菜,看似其貌不扬不如川菜配料精细、讲求火候,食材粗犷简单易煮就像北方人的豪爽。但是在一桌子大鱼大肉过后大家都有点撑,多喝的酒在肚里有点凉,而汤透着热气,汤头的酸味正好解除饱腹,白菜粉丝一扫肚里的油腥,大家吃的美滋滋。当锅子见底,大家的兴致也开始减退,年饭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和北京上海的年饭不同,四川人不讲究尊贵讲敦实,一大桌丰盛的菜剩了的,回炉热热接着吃,吃完赶紧换张四方桌子接着坐。

    小的时候,过年的喜悦还来自于春节期间不用写作业,饭桌上端起碗就是吃,不需要招架各类怪问题。小时候过年很早就开始嚷着买烟花,大人也开始屯年货,贴春联挂福字,房间不宽也算张灯结彩。虽然团年饭要等到初一,但这种过年的兴奋却很早就被感染。就像远古时期春节敬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说到底过年是一种渴望和期盼。因为大家重视过年,盼着年到,从别人家挂着的腊肉香肠和自己口袋里的小红包,年味浓郁。而现在,物质和雾霾都比过去更多了,年味也越来越淡了。初四那天我在菜市场惊喜的发现一份甜烧白,蒸熟以后却发现从米到肉都不正宗,翻个底朝天也吃不出过年的感觉。年味为什么会淡了?或者是因为我们无论对生活还是新年都越来越麻木。平时生活太丰富,好的东西随时淘宝、亲友随时朋友圈刷的到,甚至有爆单位过年发辣条,除了永远被吐口水的春晚,没有什么是过年特有的。

    但有一件事,意外唤起我对年味的感知,大年三十我一到单位发现领导正亲笔写春联,内容是接地气的,对工作和生活的切实祝愿。现在的年味之淡了或者是因为我们被物质生活所埋没,忽视了春节所有的特殊情怀,那是对一年辛苦的告别和来年美好的期盼。从上古时期的祈福神灵到现在准备丰厚的年饭、甚至只是点燃鞭炮的一瞬间,都是春节所特有的。年味从来没有淡过,只是我们忘了把自己放进新年里,留下一些新春印记。想让年味不止于饭桌上,其实很简单,唯有我们自己动手,才能年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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