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掠过水库大堤,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时,燕麦川腹地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黄绿色的青稞麦芒最先感知到季节的温度,饱满的青稞穗就开始散发出了麦香。随风飘摇的炊烟里便可闻见锟青稞和葱花儿诱人的香味了。
不用说,这一定是谁家锟青稞,拉麦索了,这是每一个远行的游子记忆里故乡的味道,这是人间至真的美味,是独有的,是留存在世世代代人心里的关于家的最温暖的记忆。
每年的农历七月中旬至八月,是青稞慢慢成熟的时节。这半生不熟的时候,正是做麦锁儿的最佳时节,也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折青稞,锟青稞,拉麦索,招待亲友儿女,把这个季节的故事揉搓在青稞里,把悠长的牵挂磨进长长的麦索儿里。
无论我们走到多远,这让人魂牵梦绕的味道总是诱惑着游子的心。记忆中,总有这样的场景。某一个晨光赶跑露水的清晨,母亲背起父亲用柳条编的背斗,赶往长势最好的那片青稞地…… 她知道那片地里的青稞穗头长而且又饱满。母亲从不嫌路途遥远。
母亲干活麻利,她把一株株饱满的青稞穗头从最高的枝节处折下来,不一会儿就折了一把用燕麦草扎起来。阳光里的麦芒看起来也很美丽,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青稞花。扎成一把一把是为了锟和揉的过程中不让它散落。制作麦索儿是一个繁琐的过程,每一步都需做好,才不会耽误后面的操作。
不到一个小时,青稞花就开满了背斗。母亲便背起背篓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回到家后,首先要用剪刀剪去过长的麦芒,用镰刀截掉过长的秸秆。然后在大锅底铺上一层刚截下来的秸秆,倒上水没过锅底的秸秆,把处理好的青稞放进大锅,蒙上一片塑料布,再扣上一口大锅,开始烧火。火候也有讲究,要用大火一口气烧开,然后用小火再烧一会儿,再焖一会儿就好了。揉青稞是最不好干的一道程序。青稞凉了揉不下来,青稞热了又烫手,更不好揉。母亲总会拿来专用的干净背斗放平,带上手套,快速的揉,揉得又快又干净。尽管如此烫伤也是免不了的。揉完的青稞和麦芒麦衣混在一起,接下来要把揉下来的麦芒和麦衣清除出去。母亲拿起簸箕娴熟的把麦芒和麦衣簸出去,只剩下颗粒饱满晶莹如颗颗翡翠般嫩绿的青稞了。这样做出来的青稞,有麦秆悠悠的青草香,有新麦独有的醇香,有灶火里柴草的熏香。我们总是禁不起诱惑,一把又一把的往嘴里灌青稞,一仰脖灌一嘴,慢慢嚼。那一缕缕香,揉和了大自然的清风细雨和阳光,母亲精心烹制的爱心,丰富了味蕾,饱满了内心。
揉下来的青稞,留下一半吃青稞,一半则用来拉麦索儿。在案板或台子上铺上干净的布单。放上笨拙的石磨,就开始拉麦索儿。如果说前面的程序繁琐,那最后这道工序就是繁重耗时。别看那石磨小,但是一个人磨的话根本转不动。磨起来也有很大讲究,要边转边放入少量的青稞。伴随着那一声声悠长咣当当,翠绿肥嫩的麦索儿便扭动着曼妙的腰身缓缓流出。如果放的青稞多,麦索儿便不成形,又粗又碎,即便再好的手艺也难成美味。麦索儿如何保留最初的味道,全在这一步步繁琐的操作,如果偷懒,就吃不到极致的美味了。拉麦索儿的过程往往要持续一个多小时,才能做出一盆长长的,蓬松的麦索儿。
最后,母亲会切好葱花和香菜,剁好蒜苗,为了做出最好的美味,连香菜和毛葱都是母亲按时令种好的,无论缺了什么,一天繁琐的工作都失去意义。烧好清油炝上葱花,那一缕缕诱人的香味,便随着缕缕炊烟,飘散在村巷里,勾起无数人的馋虫儿。
我始终认为,我的母亲做出的麦索儿,是天底下最醇正的美味。因为从青稞下种到最后的麦索儿上桌,她总是倾注了最多心血。就像养育她的儿女,倾注了满腔的爱,所以母亲作出的麦锁儿在我心目中便是极致美味。
每到吃麦索儿的时节,亲友们无论远近都记挂着母亲的麦锁儿味道。母亲也是牵挂着每一个人,她把对亲人儿女的爱和牵挂,磨成细细长长的麦索儿。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亲人们无论走到多远,都无法忘记,无法割舍。
这飘散在老屋上袅袅的炊烟,这弥漫在村巷里浓浓的葱花香,构筑起几代人心底无以取代的故乡印迹。在每一个漂泊的日子里,滋养着游子内心浓浓的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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