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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能轻松地在丹竹头换乘的时候,小程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木子的心底还是有道缝,微微冒着凉气,尤其在丹竹头的立交桥上等车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对面的护栏,心存期待,幻想下一秒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然而,幻境再美终是梦,小程,木子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还是会揪一下,浅浅地,不着痕迹,有些人,注定要成为回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表叔又招了几个新人,木子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全名,也不想去知道,看多了来去匆匆,木子偶尔也会想象着自己将来离开的场景,感叹着这个城市里的万千打工者,身如浮萍,四处飘零。
“小李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木子慢吞吞地合上书本,等同学们都出了教室,关灯下楼,不少学生还在办公室门口逗留,相互分享着工作和生活的趣事,木子走进办公室,兰君和表叔正在理论着什么,看到木子,表叔马上笑着说:“来来,小李老师,你赶紧给你的学生解释一下,为啥这段时间情绪低落,兰君同学非说是我欺负你了,要找我算账。”
“李老师,你也太夸张了,谁要找你算账啦,我只是问问小李老师最近为啥不开心。” 兰君面红耳赤地辩解着,旁边几个同学跟着起哄:“李老师是不是克扣工资了,看我们的小李老师都瘦了,呵呵”,“不准欺负我们的小李老师哦,呵呵······”。
“呵呵,别逗大李老师了,我好着呢。” 木子笑着说,她知道大家喜欢放学后调侃表叔,这是他们跟老师亲近的一种方式,这个时候,没有师生,都是朋友,都是彼此在这个城市的些许慰藉。一番热闹哄笑后,同学们逐渐散去,兰君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透明的水晶鞋挂饰,笑着塞到木子手里,木子的少女心一下子被唤醒:“哇,好漂亮,你们工厂做的吗?谢谢,我很喜欢。”看到木子真心喜欢,兰君也很开心,兴致勃勃地讲它的制作过程,木子止不住的惊叹,夸赞工人们心灵手巧。
和木子一样,兰君也是个直心眼的人,发现木子喜欢小玩意,就不停地给木子带,每次上完课都送木子一个别致的小玩具,木子不收她还不高兴,渐渐地,木子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粉嫩可爱的公仔和挂饰,俩人也从师生变成好朋友,在异乡的时光里相互温暖。
科技发展,瞬息万变,BB机一夜之间落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售卖手机了,妈妈用木子寄的钱给家里装了电话,木子很激动,说以后可以跟妈妈聊天了,妈妈说聊天可以,说好的,别说不好的,懂事的孩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别让她跟着闲操心,木子笑着说好。
舅舅家也装了电话,木子打了好几次都联系不上外婆,舅舅说外婆去山西小姨家玩去了,得住上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外公说等小姨家装电话了,联系上,就让外婆打给木子,木子期待着。
表叔偶然得知木子一直给河东村寄钱,却没有再给爷爷和国安寄过,对木子冷淡了很多,课程也安排的少了,木子渐渐开始入不敷出,大刘老师建议木子离开,木子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觉得表叔对她有恩,她不能半途撂挑子,开始做家教贴补。
那日中午,木子做完一次家教,从布吉返回横岗,公交车驶过沙湾,前面就是丹竹头了,木子又想起了小程,她坐直身子,头靠在窗户上向外望,远远看见,对面车道旁,几个人在立交桥的护栏边准备翻越,一个、两个、三个、个个身手矫捷,轻松翻越护栏到达隔离带,一个略矮的小伙估计是新手,他第一次没跨上护栏,后退两步,助力起跳,高高跃过,落地往前跑,就在那一瞬间,一辆车飞驰而来,“咚”伴随着一声巨响,木子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天啊,出车祸了,快打120,快······,撞人的车跑了,谁记住车牌号了······”车厢里顿时炸了锅,木子睁开眼睛,看到对面车道上大片的血迹,和躺在地上模糊不清的身体,心痛,恐惧,紧张,木子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车上的乘客已经拨打了110和120,大家唏嘘不已。司机没有停车,继续往前开,刚才的画面却像在木子的脑子里按了暂停键,她心惊胆战,悲伤不已。
木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大刘老师和表叔都安慰她说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逝者已逝,让木子不要太过伤心。伤心好治,梦魇难除,从此,那个画面成了木子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梦魇。身如蝼蚁,命似草芥,木子开始对这个城市有了抵触情绪。每个梦魇缠身的午夜时分,她都想要离开这个城市,可是她还没有拿到文凭,没有钱没有学历,有何脸面回去,万般痛苦纠结之后,她决定换个工作。
她把换工作的想法告诉了表叔,表叔当即就拒绝了,说他是受国安之托收留木子,只有国安同意,他才能放人。“你爸家里装了电话,这是电话号码,你给他说吧。”表叔说着掏出一把小钥匙把办公室电话上的长途功能打开,然后回他自己屋里了。
“爸,你身体好吗?爷爷奶奶身体好吗?我想给你说个事。”
“噢,谁呀,木子啊,我还没睡醒呢,这么早打电话干啥啊,有啥事说吧” 听筒里传来国安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不想在表叔这里工作了,我想换个工厂里的工作,我亲眼看见一个人被车撞了,我害怕过马路······”
“你这妮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呢,要不是你表叔,你能当上老师?这才几天呀,就翅膀硬了,想飞了,你不干了,你表叔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老师,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你没有毕业证,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表叔抬举你,让你教课,就你那成色,去哪个厂人家会要你,你别到那时候,再求我让你表叔收留你······”
“啪”,没等国安说完,木子就挂了电话,她哭着跑出办公室,跑到人工湖,坐在湖边大声哭起来,引来不少路人侧目,“孩子,遇到啥事了,这么伤心,别哭了,这世间,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都会过去的,” 湖边锻炼的一个老人递过来几张餐巾纸,木子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是啊,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木子擦擦眼泪,暗自拿定主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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