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的年俗中,做灌肠是主人家杀猪后的第一要务。因为酬乡邻送亲戚时,灌肠是不可或缺之物。但做灌肠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做灌肠讲究三点:洗肠子、破血、蒸煮技术,以做到灌肠熟而不破,皮光陷香为上乘。
俗话说:"跟着皇上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家乡的妇女们虽说不用跟着去翻肠子,但洗肠肚的活计却非她们莫属。在经年累月历练与经验分享中,她们渐渐积累出了一套清洗经验,能做到洗的干净,让人吃的放心。
杀完年猪,男人们稍稍能歇口气了。而却是妇女们正式开始忙碌的开端。
她们桶里放个大头勺提出早已烧好的热水,端来盛肠肚的盆子,趁着肠肚还没有凉、好洗,倒上几勺热水就开始洗。刚开始用热水淘洗几遍,接着,她们招呼自己的崽儿们端出玉米面、盐、碱、醋、甚至清油瓶子,在她们面前摆了一溜。只见她们换好清水先抓一把玉米面撒在肠子里不停的细细揉捏,然后一根根肠子滤出来放在另一个盆子里,倒上清水再淘一遍。然后放一把碱面揉捏、滤出、淘洗,接下来依次揉进盐、醋、清油如法炮制,最后再用清水淘洗几遍。用去了几大桶热水,清洗了十几遍,肠肚中再多的异味、腻气都被揉洗殆尽。盆子里的肠肚便亮白中透出粉嫩,连泡它们的水也清澈见底。
妇女们把肚子捞出来,或等年三十和肉一起煮,或留着待客时做红烧肚块或肚丝汤等美味佳肴。而肠子,就等破好血之后灌灌肠。
破血,也就是在猪血里加入适量的面粉(以荞面为最优),水,葱花,盐,味精,大香,花椒等搅拌调制成稀糊,以汤勺舀起可流畅淌下为宜。好多妇女把握不住这一环节,多是请邻里手艺拿捏过硬的把式来做这一工序。把式们边搅边添面,边用舌尖舔尝来把握盐和调料的合适度,并随时添加欠缺之物,直到满意为止。
要灌了,先拿根白线绑住肠子一头,放在盘子里,把肠子拨弄顺,不让有扭结处。把截成一半的饮料瓶口子套进肠子的另一头,用勺把盆里的血糊搅匀了,舀起来顺着瓶子断口往里灌,边灌边揉边捋,等灌到离瓶口50公分左右时,便去掉瓶子,再用线把肠口绑紧,平放在盘子里。再灌下一节。这个工序至少得有两个人合作才能顺利完成。
灌完了,开始上锅蒸。把灌好的肠子捋顺一圈圈由里到外盘放在蒸笼上,锅里倒上足够多的水,烧开之后蒸笼上锅,先大火、再中火蒸约一个多小时。麻烦的是每过十几分钟,就得揭开锅,用锥子在肠子上扎眼,称之为"放气",否则就会有破漏,蒸熟后不但难看,也似乎少了几分清香。同时关注锅底的水是否需要添加。这往往是妇女们精神高度紧张的时段。要揭得适时,扎得到位,提得稳当,添得及时。常常是等到灌肠起锅,她们早已汗流满面。带着成功的自豪忙着给谗言欲滴的崽崽们切成长段打发。在他们吵嚷着"烫"的大呼小叫中,给老人、男人们切成片装碟捧上让他们也尝尝鲜。随后再切段整理,拴洗蒸笼锅灶,等她忙完,家人们早都吃饱睡着了。而她脸上的汗水还没有干呢!
后来,不知是哪家的主妇,尝试出直接把灌好的肠子放进开水锅里煮,既不用扎眼放气,也不用添水,一气呵成,方便快捷,还没有破漏现象。推广开来,妇女们欢呼雀跃。来年,杀年猪的人家在实践,没杀猪的人家也买回一副血、肠来实践验证姐妹们的创新之举。由此,做灌肠的技艺取得了历史性的飞跃进步。
可现在家乡人几乎没人杀年猪了,更不要说有做灌肠的了!集市上、超市里常见到有卖熟灌肠的,但因怀疑她们是否能如家乡人把肠子洗的那般干净,做的是否清香可口而不敢贸然去买来吃。
在年关愈来愈近,年味愈来愈浓的今天,真想吃一盘带着家乡葱花味儿的炒灌肠,以解乡愁。借以回味儿时年味儿的醇香悠长!
2018.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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