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01

六月工作日的某一天下午，柳婶和儿子明昕决定驾车去看望侄女小莲。

小莲是柳婶堂弟的女儿。从小她就非常宠爱小莲，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

在快到目的地时，他们就给小莲打了电话。说自己快到她家附近了，一会让她到小区门口来接一下。

可是，接到电话的小莲却说，自己出差在外地，正在回来的高速路上，今晚可能要很晚才能到家。“为什么不提前几天预约一下呢？那样我可以调整一下工作计划，空出时间来好好招待一下你们呀。”柳婶听岀来了，小莲很是热情。

“哪有妈妈去女儿家还需要预约的呢？”柳姐轻松地对正在开车的儿子明昕开玩笑，说道。“有什么好招待的呢，我又不爱吃，只想和她聊聊天而已。人与人之间，如果想要彼此的心靠得更近，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相互多交流，多沟通。”柳婶开心地说道，明昕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02

明昕是柳婶的独生儿子。最近几年运气不太好，正处于做什么亏什么的时候。目前开了一家火㶽店，本来利润还不错，可是，由于管理不善，导致成本虚高，眼看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另外，早几年前明昕在老家买了一套毛坯房。可这几年由于没什么收入，毛坯房也一直都没钱装修，导致一家人快没地方住了。

柳婶帮儿子算计了下。目前，如果有五十万左右，这日子才可以变得顺畅。

寻思、琢磨了很久，在整个家族里，也只有小莲能岀得起这笔钱，据说，小莲目前已是大公司的老板。

“等一下我们见到小莲后，绝对不能提借钱的事，今天我们只聊家常。”柳婶认真地叮嘱儿子。

明昕自从感觉经营无力之后，就再也不敢违逆柳婶了，无论妈妈说什么，他都会乖乖地顺从。他感觉目前这种情况，只有母亲才能救他。。。

03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难熬的，小莲说她还在高速公路上，正在往回家的方向赶。

明昕把车子停在小区旁的路边，车内开着空调，放着轻音乐。倒也安逸。。。

此时正是下午下班时间，旁边公交站内总是不断涌出辛苦劳作了一天的男男女女。人们或单独或者三五成群地快速朝家的方向赶去，他们最爱的家人也许正在家里等着他们。。。

柳婶趁着这无聊的时间，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小莲的童年来。小莲小时候家里很穷，很多时候穷得连衣服都没得穿。而自己家，由于老公是政府里的官员，经济条件还是很好的。于是，柳婶常把明昕不要的衣服给小莲。尽管，小莲穿起来后，让人感觉不伦不类。可那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呀，要是心里沒有小莲，也不会刻意收集那么多的衣服。就凭这点，现在的小莲也一定要帮忙的。

04

不知不觉，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小莲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柳婶继续回忆。“那年，你爸住院，出钱最多的就是小莲。尽管，最终你爸没有被救活。可人家后来也没逼我们还钱，是不是？”

明昕半睡半醒地朝精神抖擞的母亲点了点头。。。

“不过，妈，有个问题我从小就很想问你。”明昕好像突然来劲了。似乎是这等待的感觉太难受，必须认真找个打发的方式才行。

“问吧，什么问题？”柳婶也感觉这等待有点开始不受人待见了，找个话题来聊聊，会让身体舒服一点。

“想起小莲小时候，老穿着我不要的衣服，真的难看死了，那时我家条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给小莲买新的衣服呢？小莲必竟是个女孩子，比较爱美嘛？”明昕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怎样对待一个小孩，主要要看小孩父母的实力怎样。那时，小莲的父母可真穷，把你不要的衣服给她，就足够他们感恩带德的了，完全沒有必要再花钱去买新的。”柳婶对儿子如实相告。

明昕听了，对柳婶坚起大拇指，并咧着嘴笑了几笑。

05

等待的时间又过了半小时了，小莲发来信息说她还在高速路上。

天慢慢地变黑了。附近的农庄、酒楼都已飘出了饭香、酒香，等待的感觉越来越有点折磨人。

“还有后来，你创业，人家也一样借钱给你。虽然，在你爸治病的旧债没有还清的情况下，她也还是把钱借给了我们。从借钱到你半年前还清为止，估计也有十五、六年了吧？”柳婶一边唠叨，一边慢慢地觉得心里有点对不住小莲。

明昕没有回应柳婶，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并重重地把自己摔在驾驶位的皮坐椅上。然后，把头轻轻地放在了皮椅的靠背顶部。

柳婶不知道明昕还想起了一段，他与小莲纠结的往事。

那是明昕创业筹备之初，他想到的第一个借钱目标就是小莲。当年还不是老板的小莲在一家公司做经理，拿着很高的薪水。

明昕嫌弃小莲没有借给自己想要的金額，便对小莲有了报复的心理，在去小莲那取钱的时候，带了五个好哥们一起陪同。明昕当时的想法是：不借给我我想要的理想数额，那就花钱请我和我的这帮哥们吃一顿也不错。

于是，就约了小莲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见面，并毫无顾忌地点了大量的高档菜品。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莲最后并没有买单。

她只是把借给他的现金如数交给他后，巧妙地找了个机会，偷偷溜走了。

那顿饭吃得他痛了十几年，因为实在太贵了。从此明昕对小莲有了恨意，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她工资那么高却那么小气。”

这也是他为啥一直不肯还钱的原因。“我就不还了，你小莲那么有本事能把我怎样？”明昕多年以来，只要一想起小莲没有支付那顿饭钱，就想抬扛。

这许多年以来，小莲倒也不着急，她从未开口要求明昕还钱。只是在半年前，明昕自己慢慢感觉必须要有一笔更大数目的金钱才能拯救自己时，本着“有借有还 ，再借不难”理念，还了小莲的旧债，他还钱的目的是可以找机会借新债。

06

柳婶和明昕恍恍惚惚中，又难熬地等待了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看见小莲的身影。

“妈，要不我们回去吧，不等了吧？”明昕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被针尖狠扎一下后，对柳婶说。

“好吧，回去吧。”柳婶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儿子达成了共识。

“要回去了吗？姑姑，我很快就到了。如果不行的话，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去看你们，行吗？”小莲仍然热情地招呼着。

“好的，那等下次，有时间再聊吧，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柳婶无奈地回应着。

明昕发动了车子，快速驶入了大路中间的车道。。。

温湿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轮痕迹。这痕迹恐怕要等到下一轮雨季来临之际，才可以被冲刷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