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娇和蓉蓉在柜台后面小声耳语着,两人不时捂嘴偷笑。
白燕从背后啪地拍了一下阿娇的肩膀,“嗨!你们说什么呢?”
“哎呦!”阿娇回过头来,“死老白,讨厌,你吓死人家了。”阿娇的嗓子里面好像粘了一层棉花糖,软地发酥,甜地发腻。
“老白,你是没看见。”蓉蓉说:“刚才来了个老变态。”
“快跟我说说。”白燕来了精神。
“一个老头子,得有六十多了,是吧,阿娇?”蓉蓉说。
“我看有七十。”阿娇说。
“差不多吧,”蓉蓉说,“这老头子一大早就在咱们专柜前面晃来晃去,眼睛还偷着往架子上挂的内衣上面瞄。”
“我就过去了嘛,”阿娇接着说,“人家其实是好心,你要是真想买,我就给你拿嘛。结果这老家伙一看见我,扭头就走了,你说,他是不是心虚。”
“我当什么呢,”白燕撇了撇嘴。“两位小姐,人家也没有动手动脚,充其量就是饱饱眼福,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恶心!“阿娇说。
“哎,哎,”蓉蓉突然拽了拽白燕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那老家伙又来了。”
白燕顺着蓉蓉的眼神看过去,一个头发半秃,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正端详着货架上展示的女性内衣,女性浑圆的胸罩和老人干瘪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老人边看内衣边警惕地用眼角扫视着站在柜台后面的三人。
“我说什么来着。”蓉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燕。
“你俩谁去把老头打发走嘛,”阿娇说,“人家反正是不去了。”
“瞧我的。”白燕朝两人挤了挤眼睛。
白燕悄悄从另一侧内裤展架后面绕了过去,绕到了专柜外面,然后从外面悄悄走近老人,老人完全没有察觉。
“您要买胸罩吗?”白燕大声说,她特意强调了“胸罩”两个字。
老人身子一震,慌忙转过身来。柜台后面的蓉蓉和阿娇捂着嘴笑成一团。
“看看,就是看看。”老人红着脸,嗫嗫嚅嚅地说。他寻找着退路,但退路已经被白燕挡住。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吧,您这边请。”白燕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铿锵有力,不容质疑。老人犹豫了一下,尴尬地走了过去。
“这边是聚拢文胸,能够很好的矫正外扩和副乳问题。而且能够塑造女人迷人的曲线。”白燕昂着头,声音自信而优雅。
“这边是无肩带文胸,适合搭配抹胸裙,能体现女人性感的美背和精致的锁骨。”
老人咳嗽了两声。白燕没有停下,继续说,“这里还有全罩杯的款式,如果是胸部很大的女士,建议用这款。”专柜前有几个女孩经过,看着老人窃窃私语。
“那么,这位先生”白燕嘴角带着职业的微笑,盯着眼前这个老人说,“您需要哪一款呢?”
老人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出手一指,“就,就那个吧。”他咕哝了一句。
“是哪个?”白燕问。
“这个。”老人走过去,指着一个文胸说:
他指的是套在模特身上的一款文胸,浅蓝色带蕾丝的V领低胸文胸,上面有精美的刺绣。这是店里最贵的一款文胸。
“嗯,您的眼光非常不错,”白燕说,“下面配套的内裤您也要吗?”
“都要吧。”老人躲避着白燕的目光。
“请问您要什么罩杯的呢?”白燕问。
“罩杯?”老人抬起头,一脸疑惑。
“就是买多大的。”
“那个,”老人挠了挠头,“要,要大点的吧。”
“好的,请您稍等。我给您开单子。”
白燕走回柜台开单子,阿娇和蓉蓉竖起了大拇指。
“把咱们店的镇店之宝拿出来。”白燕小声对阿娇说。
阿娇楞了一下,又噗呲一声笑了,她赶紧捂住嘴, 也小声说:“你个死老白,坏死了。”
白燕已经拿着单子走向老人, “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她说。
“现金,现金吧。”
老人匆匆交了款,白燕把包好的内衣递给了老人。
“请您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白燕说。
老人抓着内衣,逃似得离开了。
三个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二
“老太婆,我回来了。”老人刚走进家门,就喊了一声。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老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换上拖鞋。他走进卧室,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眼睛紧闭。老人把手放到妇人鼻子附近试了试,然后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妇人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
“快醒醒,老太婆。”老人说。“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他把东西拿进卧室,一件一件展示给她。他先拿出一双鞋。
“这鞋怎么样?”老人举着鞋得意地说。妇人用呆滞的眼睛看着这双鞋。
“我挑的,高跟鞋,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样的。”
“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件连衣裙,“你看这颜色,啧啧!多正,通红通红的。”妇人“哼”了一声。
“最大码,没有再大的了。”老人说。
“还有好东西呢,”老人神秘地说,他把内衣拿了出来,边拆包装边说:“就这件是最难买的。”
包装拆掉了,老人愣了,他看看妇人,又看看内衣。“这是给奶牛穿的吗?”老人嘀咕着。
妇人闭上了眼睛,老人赶紧又摇了摇她,“老婆子,再坚持一下。”
他看了看手里的内衣,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也穿不了几次。”
老人开始给妇人换衣服,从里到外全都换成新的。换完以后,老人已经气喘吁吁,他抹着汗,端详着妇人。
“你还别说,老太婆。”老人喘着粗气说:“这贵的东西看着就是顺眼,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给你多买几件呢?”
妇人还是一动不动,在红色连衣裙的印衬下,她的脸颊似乎有了一抹血色。
老人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灰色西服,他换上了西服,他又翻出一条领带,扎到脖子上。
“还记得这套西服吗?老太婆。”老人说。
妇人只是张了张嘴。
“你给我买的,”老人说,“咱儿子结婚时候我穿过。今天是大日子,我也得穿的像点样子才行。”
“好了。”老人一屁股坐在床边,“也差不多了,我想想还有什么事。”老人思考着。
“花浇完水了,屋子也擦过了,晾的衣服收回来了。”老人念叨着,“对了,你的衣服呀,水杯呀,我都处理好了,知道你爱干净,所以我谁都不让她们用。咱们的事我跟老谭说了,我让他明天早上过来,老谭这怂货,还哭了。我给他留了一封信,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老小子办事差不了。”老人笑着说。
“你瞧我这脑子。”老人突然一拍大腿,“电闸还没关呢,家里没人再出点啥事。”
他到房厅把电闸关上,又四处看了看,然后回到卧室,从床头拿起一瓶药,往手掌里倒出一半。
“老太婆,你先来还是我先来。”老人问。
妇人眼睛半张着,一动不动。老人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慢慢把颤抖的手凑到妇人的鼻子下面,他就像一座雕像,斜着身子定在那里,半天没有把手收回,屋子里一片寂静。
“急什么嘛。”老人说着叹了口气,“你这脾气总是改不了。”
老人把剩下的半瓶药也倒入手掌,一仰头把药放入口中,他从床头拿过水杯,把水一饮而尽。然后躺在妇人身边,他轻轻把妇人的眼皮合上,又握住她的手。
“别怕,我这就来了。”老人缓缓地说。
内衣柜台前,女孩们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迎接着顾客,“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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