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是按摩女——(中篇)

小叶子是按摩女——(中篇)

我妈说我是捡来的孩子！

29年前的安北沟是个相对落后贫穷偏僻的小村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爸我妈和六岁的姐三岁的哥日子过得节衣缩食但仍然捉襟见肘。我妈很能干性子急，身体一直不好，在家缝缝补补带着我姐和我哥。我爸话少，用我妈的话说，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对我妈很好，多少年了，对我妈说的话从来不说半个不字，即便心里不愿意也不表现出来。有好吃我爸我妈先紧着我们仨吃，吃剩下的我爸紧着我妈吃。

那时候我爸一个人承包了一大片藕塘，我的记忆里，莲藕，莲子，藕带，小鱼小虾一直都有吃的，清香的红荷白荷经常在我们床头的汽水玻璃瓶里伴我度过每一个美好的夏天。我妈有巧手，我爸挖出枝节完整带泥的莲藕卖给收莲藕的贩子后，断掉没有看像或者零散的小莲藕被我爸带回家，洗干净后生吃，成为我们孩子的零食或者水果。熟吃，被我妈做成滑藕片，糖醋藕丁，酸辣藕片，卤藕片，在过年能吃到藕丸子和藕夹，还能喝到排骨藕汤呢！记忆的美味全和莲藕有关。

在一个夏天的早晨，天蒙蒙亮，我爸照例带着简单的工具去村里的野塘里捕捉小鱼小虾改善家里的伙食。我爸总说，勤劳的鸟儿早起有食吃。那天天还没大亮，走到村里的石桥时听到婴儿的哭声。我爸向来胆子特别大，管是人是鬼先过去看看，却看见出生才十几天的我用一块蓝色的碎花布包着躺在草地里，闭着眼睛微弱的哭着。我爸抱起我，我立刻不哭了，小手握着拳头在空中挥舞着。我爸环顾四周没有人影，很为难摇摇头不舍把我放下。我没有哭，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哭累了。我爸一走三回头，最终还是把我抱回了家。

我家住村尾，临近家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三三两两热得睡不着的村民很快发现我爸抱着我，都围拢过来看我。我爸笑着看着怀里的我，听大家讨论着，猛的一抬头，感觉有个陌生的女人用蓝色碎花布裹着头远远的站在墙角朝这个方向探望着。我爸对大伙说，我是上天送给我爸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抚养我。我妈跑过来也加入讨论中，等我爸再次搜寻那个女人时没见影。村里二十来大小户人家，我爸自然熟识每个人，当时以为那个新面孔是哪家的亲戚没往心里去，多年后琢磨着应该是我的亲生母亲。

善良的爸妈收留了我，我成这家的一员。

小叶子是按摩女——(中篇)

打我记事起，我妈厉声对每个人呵斥，她几乎从不好好说话，哪怕是关心关怀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我很怕她，总是安静的坐着，怕走路磕了碰了或者摔倒了惹怒她火爆脾气。

我爸话很少，从不善于表达对我妈和我们三个孩子的爱。只会在买回为数不多好吃的，不停的说，孩子们馋坏了吧！多吃点，多吃点！他妈你也尝尝吧！我爸每次都会说，这些不填肚子的东西不爱吃。默默的做着一个丈夫父亲该做的。喜欢闲时无声把我抱在他身上，温暖的怀抱和淡淡的烟草味是我对我爸亲切的记忆。

我最熟悉最依赖的人是我哥。在家说得最多就是:哥，你在哪？哥总是飞快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妹妹，我在这里！只要我哥在家，我真的很开心。我哥对我很好，教我洗碗，教我叠被子，每次家里的摆设如果挪了地方，我哥都会细心告诉我，甚至是呵护备至。我喜欢我哥牵我的手，让我非常有安全感。

我知道我姐不喜欢我，但我从心里不怪她。她会把餐桌上为数极少的肉夹进自己的碗里被哥骂自私。还会把我妈夹给我碗里的荤菜抢着吃进嘴里，我妈会骂她好吃鬼并用筷子敲她的头。我姐很少对我哥和妈顶嘴，很少说话，但是说出话字字带枪夹棒。记得我五岁那年，有次我妈买回几个馍，拿出一个对我姐说:去，这个馍和弟弟妹妹分着吃！我姐说，不给她吃！本来我和弟弟一人一半吃挺好的！就是多了她！每当这时，我哥就会说:你们吃，我不想吃！

渐渐的，我长大了，我姐我哥也长大了。我六岁了，和我同龄的孩子差不多都去上学了。我姐读书很努力，初中毕业后在县里寄宿学校读书去了。我感觉压力小多了，但知道爸妈的压力大了许多，常听见他们轻轻的叹气，说钱太不好挣了。每当此时我都觉得很自责，我觉得爸妈的压力是因为这个家里多了我。其实爸妈对我们三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唯一不同的是，我妈会在我姐我哥去上学的时候，教会我很多生活自理的技能。比如梳头洗脸刷牙洗晒叠衣服被子洗澡等等，我学得很艰难，但我妈那么性子急躁的人却每次能和颜悦色。有一次缝扣子，我的手不断的被扎痛，我怎么都学不会，我委屈了哭了，我妈轻轻的说，叶子，你和别人不一样！妈不能帮你一辈子，我肯定比你死得早，你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下去。针依然扎我的手，我依然哭，但我依然学。

剥花生剥豌豆剥毛豆是我经常做的事情，一剥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次剥花生，我爸问我手疼不疼，要不要歇一歇。我不仅仅手疼，几个手指尖疼得发麻，屁股也坐的疼。听到外面小孩子玩耍欢乐的笑声，我好羡慕。但是我知道我能为这个家做的事情太少了，所以我故作轻松的说，爸，我不疼。我爸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顶，不再说话，蹲下来和我一起剥花生。我默默的期待我爸给我讲点啥，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手里噼里啪啦的剥壳声。

我妈常说我哥像个野孩子，每次出门上学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放学回家，不是浑身的泥土灰就是袖子膝盖有新的破损。每当我妈大声批评我哥时，我姐会附和说我哥太淘气，我爸一般不发话，我哥会呵呵的笑，我却担心我哥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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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岁了，个头快追上我妈了。又到夏天了，听到屋外的孩子大声嘻嘻笑闹，我听妈的话不出去和小伙伴们玩，我倚在木门上，任凭西晒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我的衣服汗湿透了，头发紧紧贴在脸上，但是我觉得眼前是暖暖的红色，我喜欢。我捕捉我哥的声音，他的声音真的是好听。突然听见一群伙伴们大声的笑，我哥很生气的吼道:你们谁敢再说？一两秒的停顿，大伙又大声的怪笑，一边笑还一边说:小媳妇，童养媳！关门入洞房，生出一窝瞎猪崽！我听得很清楚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突然场面混乱了，不知是谁大声说，柱子要杀人啦！大家快点跑！我听得懵头懵脑的！我想出去探究竟，但我答应我妈不要随便出门。

天黑透了，和白天一样热。那个老式铁电扇吹出的风虽然很大，但仍旧很热，洗了澡躺在床上身上的汗不不断浸湿衣服和头发。

估摸十点多，我听到我哥回来了，我躺在床上没起身，我妈压低嗓音数落我哥，好久也没听到我哥回应半个字，闷声不响吃着饭。

第二天一大早，我哥催我起床，让我刷牙洗脸梳头，要带我去村头的小卖部玩。我可开心了，我哥好久没去小卖部了，我激动得把头发扎了三遍，总觉得扎歪了不好看。我妈轻声的说，没什么事去那里干什么？我哥说，妹妹老是闷在家里，我带她出去玩玩，外面热闹！我妈依旧轻声说，叶子出去不方便，她不需要热闹！你自己去玩就行了！我激动了半天的心突然啪的摔到地上，好疼！我咬牙忍着疼！我哥牵起我的手说，我只带妹妹玩一下就回来，你放心我！没容我妈应声，就拉着我飞快的跑。

我哥拉着我飞快的跑，我感觉自己像是小燕子一样轻盈，我没有照镜子，但我能想象我的笑容一定很美！我每天都幻想着我哥能带我出门玩，尤其是热闹的小卖部，那里有好多人，着实热闹，而且我哥一定会变戏法一样掏出钱买冰棒给我吃！

我和我哥站在大树下，我哥拿三块砖头当凳让我坐。冰棒好凉爽好甜呀！我开心的吮吸着，我哥也很开心，笑着说，好吃吧？好吃吧！下次还给你买！三五成群的孩子向我们走来，他们的笑声特别奇怪，我哥不再对我笑，厉声喝道，你们谁想和我打架？不怕死就过来！我愣住了，怯生生的拉着我哥的手说，哥，别打架！我哥一手拉着我，一手轻轻拍我的背大声说:妹妹别怕！他们都不经打，都是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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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块石头朝我脸上飞来，好疼！是块锋利的石头。我哥为我擦掉脸上的血，低沉着嗓门说，妹妹，你就坐在这里吃冰棒，不要走开，等着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哥疯了似的大吼一声冲了出去，那群孩子一下子跑散了。我好害怕，却不敢动。旁边的闲聊的大人说，那个柱子，怎么那么喜欢打架呢！不知道他家大人怎么教育孩子的！

冰棒很快吃完了，时间过了好久，太阳慢慢挪动着，我完全置身在热辣辣的太阳下。好热好晒，其间有人善意给我脸上的伤口涂上蓝药水，并要送我回家，我不肯，我听我哥的话，我要等我哥！闲聊的人们三三两两回家做午饭了，我又晒又热又饿，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头晕眼花的我没等到我哥，却老远听到我妈厉声让我回家。我妈脚下生风我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一路上我妈什么话都没说，让我好害怕。

我哥用砖头大强的头打破了，大强比我哥大三岁。大强妈不仅要我妈领大强去卫生站进行包扎，而且还要赔损失费营养费啥的。我哥气不过，拿着砖头把大强家的玻璃窗全砸了，我爸去储蓄所取钱赔给大强家。

我听到这些，吓坏了，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不敢动不敢说话。

事后我姐说当她的同学告诉家里发生的事，她真想回家给我几个大巴掌让我滚出她家，无奈她暑假在给一个退休老干部家做饭打扫卫生，两月挣的钱够她开学的学费了。

我哥的话越来越少了，不再和我亲近了，和爸妈说的话也少了，我也不敢主动亲近他。

十三岁那年的秋天，我爸带我妈去县城看病顺便看看在那里工作的我姐。中午我做好了饭等我哥放学回来吃，小肚子突然毫无征兆的疼起来，越疼越厉害。等我哥回来时，我已经蜷在地上起不来。我哥问我怎么了，我说肚子疼，他过来扶我，却发现我的裤子上有血。我哥立刻背起我往村口的卫生所跑，他一边跑一边说：妹妹，你可不能死！你一定要等着我娶你！

我惊恐听我姐对家人说，她在县城听了家里的事，传得很邪乎，急着赶回家。听说我哥趁爸妈不在家欺负我，让我大出血，把我名声毁了，又说反正是童养媳，只当是提前入洞房。可是，我只是来了初潮，大家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不再说话，更不出门。家里好沉闷，那天，我听着拴了房门的我哥说妈，那又怎么样？我不怕他们瞎说，反正我就是喜欢妹妹，我要娶她！

小叶子是按摩女——(中篇)

我妈大声哭，说，柱子，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你爸老了，这么些年挖藕，双腿都有严重的风湿。我刚查出了胃癌，我还能活几天？全家都指靠你了！我妈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叶子，可是她是瞎的！你要照顾她一辈子吗？我和你爸怎么办？万一她生出的孩子也是瞎的，怎么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