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百度上一章：悬疑丨朱颜改 第10章 盗帮
周沐和罗敏已经站在丁甲家的大门口，许言却徘徊在十步之外，原地转了数圈，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大踏步追过去，经过门口时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周沐和罗敏都是一愣，连忙追了上去，一路跟随，直到她敲开了杨锐家的大门。
一进门，许言就直奔杨锐卧房，扑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几本书，从书中抖出几张纸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又一声不响捏着纸冲出门去。
罗敏习熟悉许言脑袋转得比嘴快的个性，并不询问什么，扭身又跟了上去，周沐却是有些犹疑，不知许言下一步是要做什么。罗敏回头喊了他一嗓子，“想知道杨锐是怎么死的吗？”心里却是骂周沐笨，杨锐屋子里发现的东西自然是与他的死有关，难道还能是书法作品不成？
周沐恍然大悟，连忙追了上去，随着罗敏、许言进了医馆，是一家城里很有名气的医馆，许言拉起坐在桌前打瞌睡的老大夫就往后堂走，紧接着把手里的几张纸都递了上去，“老大夫，劳您瞧瞧这张药方是治什么病的？”
药方是许言老早就让周沐辨认过的，但她一直都没把这药方和杨锐的死勾连在一起，还想着杨锐经历一场恶战，留下什么伤病需要治疗，她总是认为杨锐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般人很想要杀他太难成功，才会想到用毒，掺在饭菜或者酒里面，无声无息就能把人杀死。可下毒并不是能够轻易得手的杀人手段，一则下毒之人很难精准判断受害人什么时候吞服毒物，就很难将自己从嫌疑中解脱出来；二则按照南国律法，购买有毒物品，譬如砒霜等，是需要记录在案，这样做太容易留下线索；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丁甲、杨锐、蔡定真的是同一人所杀，杀死丁甲和蔡定的手段未免过于粗糙了，或是随手抓起被褥、或者将人按住水中，多少都有些突然为之的冲动，而杀死杨锐的手段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凶手仿佛是个心细如发的绣娘，仔细斟酌着该用什么毒药、又该把毒下在哪里、何时下毒等。许言不相信，同一个凶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完成完全不同的杀人手法。所以她猜测杀死杨锐的另有其人，她猛然想起杨锐兵书中的药方，当时她以为可能就是普普通通治病的方子，可再想到那个摆在酒壶旁边的小碗，越是回忆越觉得碗底那块褐色的痕迹像是药汤留下的。
坐馆的是位老大夫，须眉皆白，本就有些眼花，被许言拖拽着走了好几步，更是目眩，抖着胡须，发起了脾气，坚决不看。
许言连连道歉，几番解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老大夫才哼着气，拿过许言手里的东西细看起来，越看胡须抖得越是高，最终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吼吼地大呼大叫起来，“荒唐！简直是荒唐！不学无术！草菅人命！”
紧随许言身后的周沐和罗敏不明所以，都看向老大夫，只见他一手端着纸张，另一手已经不知道是该拍桌子还是该打人，“这，这，这是谁开的方子？谁？谁？”
许言大约猜测到了些什么，问：“这方子怎么了？”
“怎么了？”老大夫气得头发都开始抖落起来，恨不得拿着手里的纸去打许言，只是纸张软踏踏的，还没打到脑袋上就飘了起来，“你呀你，幸亏没吃这药，否则啊，小命不保矣。你看这一味药是乌头，确实是散寒止痛的良药，既可祛经络之寒，又可散脏腑之寒，但乌头有大毒，用之是慎之又慎，用量更是微乎其微，哪里能下这么重的药，怕是一头牛也要毒翻咯。”
看来杨锐所中之毒真的是从这里来的！许言又问：“老大夫，乌头中毒后有什么症状吗？”
老大夫捏着胡须，叹息道：“自唇舌始，延至喉部口腔，会出现刺麻感，皮肤发痒，微痛，如蚁虫行走，尤以指尖为甚，继而面部痉挛、四肢疼痛、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流涎、呼吸不畅、心慌、气促、昏迷。”
贺进描述过杨锐生前的身体状况，与乌头中毒非常相似，再加上这个鬼画符一样的药方，基本可以断定杨锐是吃了这个药中毒的。那么是有人故意给他开了毒药还是庸医害人呢？
周沐脸色有些庄重，他应该也是在想同样的问题。只是他没有开口，由着许言问道：“乌头入药可有什么避忌？”
“忌超量、生用、配伍不当、服药期间需忌酒。”老大夫没好气地答道：“这副药，喝不喝酒无大所谓，喝酒是死，不喝酒还是死，无非早死与晚死。”
杨锐有饮酒的习惯，就连守灵期间也没断过，显然加快了中毒的速度，许言思索着问：“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的？”
“风湿痛！”老大夫轻描淡写，又哼了一声，“这不是药方，这根本就是毒药。”说吧，老大夫要动手撕了药方。
许言连忙阻拦，“您手下留情，还要拿着药方去抓住害人性命的庸医呢。老大夫，这方子您能知道是谁下的吗？”
老大夫仔细想了想，说：“谨慎使用乌头是所有医者都知道的医理，绝不会有人干出这么糊涂的事，害了人，还砸了门面，而且这字迹我也不认得，老夫行医几十年，洛州的大夫，但凡有些名望的，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没见过谁这么写药方的，字迹如此潦草，怎么抓药？”
“这些药您店里能配齐吗？”
“配得齐。确实有几位珍稀药材比较难买，不过京中的几家大药店应该也都能配得齐。”
“那您帮着我抓一副。”
“小丫头，你不要命啦？”老大夫瞪大了眼，这姑娘看起来是有些精神不济，但也不至于得了什么绝症，怎么会寻死？遂谆谆教导，说：“京中名医无数，什么病都治得好，你若信得过我老头子，我给你诊诊，保证开的药，既不苦，也不会吃太长时间。”
许言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感激老大夫的好心，连连道谢并表明自己身体好着呢，又说：“您就帮我抓一副吧。您放心，这药绝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逮住那个无良庸医的。”
许言一再保证，老大夫仍旧半信半疑，直到周沐亮出洛州知府的身份并言明是为了查案，他才喊来徒弟抓药，不过仍旧是千叮咛万嘱咐，许言不得不伸出自己的手，让老大夫诊了一诊，再次确定自己身体康健，完全不需要吃药，老大夫才把这药包交到许言手里。
许言拎着绑药包的绳子，又仔细向几个抓药的学徒描述了杨锐和老管家的长相，问是否有人见过这两个人来买药的，徒弟们仔细回忆后均摇头表示没见过。
一旁的周沐这才知道许言的目的，不由得在心里再次艳羡她的机敏，果然，询问过后许言又借来纸笔抄了份药方交到周沐手里，叮嘱他派人去京中各大药店、医馆查找开药方的人和抓药的人，并要求在每家店都抓一副药。
周沐回衙门安排排查药方的事，许言和罗敏又回了杨锐住处，经再三询问，老管家才说起了杨锐的病情。
杨锐从军已有十年，但他并不是一入伍就在北武，他原是水军，驻守在沉水江畔，在又湿又潮的环境里待得久了，难免出现一些风湿入体的症状，杨锐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身体强健，只是是累了或是受伤才会出现膝盖、手腕、手肘等关节疼痛的毛病，过些日子就好了。可天长日久地才发现症状并无改善，反而越发严重，即便他换防到北武，疼痛也没消减半分。杨锐是个要强的人，再大的痛也能忍得下，却忍不下因为身体不好成了他人的拖累，更担心因为身体原因会被赶回老家。杨锐是家中长子，更是族人眼里的荣光，他战死沙场能荣归故里，而因病痛返乡却必遭人唾骂。最初杨锐不敢求医，怕被人发现就再也上不了战场，夜里痛得无法入睡时，他只能喝酒缓解，渐渐染上了酒瘾，一天不喝都不行。这次回京，皇帝怜悯许北境军回乡休整两月，杨锐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病养病。
罗敏翻了翻白眼，呵斥着，“你怎么不早说？”看来房间里的那跟拐杖是杨锐的，捕快们还天天去找那个瘸腿的人，真正是白费功夫。可恶！
老管家讷讷，“也没人问。”这是杨锐最怕外人知晓的秘密，老管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对外人提及，又哀求着不要对外人说。
“你知道是谁开的药？在哪儿买的药吗？”许言问。
老管家摇头，“不知道，少爷是自己把药拿回家的，他也只告诉我是位名医给开的药，这名医治好了许多像他一样的人，哦，对了，这名医的方子是祖传的，还说名医自己天生不能走路，吃了这药竟然能走了。”
许言又详细问了一共开了几副药，吃了几天，还有无剩余等等，老管家一一回答，并应许言的要求把剩下几副药都拿给了许言。
然而可惜的是，将这些药包和洛州捕快们搜集到的药包一一比对，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到纸包绳结相同或是相似的，捕快们也没有找到见过杨锐买药的人。
那么，医从何来？药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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