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文/张树云

2019年的冬天，冬的脚步是那么的慢，一场一场的雨在大雪的节气里来临，人们是多么盼望雪的到来。雪，好像听到了人们的呼唤，2020年终于来到了，一霎那，整个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一天，儿子去接上学的孙女。贪玩的孙女在雪地里多走了几趟，把鞋子弄湿了，儿子生气地说，“就穿这双鞋，不要换，谁让她去踏雪！”我很不高兴，孩子还有好几双替换的鞋子，怎么让孩子穿湿的鞋子？玩雪是孩子的天性，我想到了四十多年前的我，也是孙女这个年龄，想起我的踏雪经历……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物质溃乏，人们为吃饭穿衣犯难的年代。那个时候冬天的雪很大，每一年都下几场大雪。下雪的时候，大我六岁的姐姐不出门，帮母亲在家纺线，母亲在织布，只有我每天上学，不管什么天气都要出门。母亲最怕下雪的天气，因为我只有一双棉鞋，还爱玩雪，经常鞋子是湿的，晚上放到火炉旁，烘烤。这一天，又是个下雪天，我的鞋子又湿透了，回到家里，把鞋子脱掉，放到火炉旁，钻进被窝里。

我在被窝里待久了，着急出去，一摸鞋子还是湿的，就把鞋子放到火炉的上面，靠近火苗。时间不长，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糟啦！鞋子烤出了一个洞！母亲看到我烤出洞的鞋子，嘴里不停地叨叨着。她拿出针线包，翻找着布料，找不到相同的布料。她用一块相似的布料给我的鞋子补上了补丁。当我上学时穿上那双带补丁的鞋子时，吸引了好多同学的目光。我像个做不出数学题的小学生，第一次感到的羞愧，红着脸，低下头。

雪终于停了，我家收到了济南姨的来信。我的母亲从十二岁没有了娘，小她四岁的姨把母亲当亲娘对待。她问母亲快过年了，需要什么东西？母亲让我给姨写信，让我姨给家里扯几尺红色条绒布，给我做鞋子穿。因为我看到别的同学穿过一双红色条绒鞋，特别好看，很是羡慕。说我爱踏雪，经常穿湿透的鞋子。我的姨自己家也有三个孩子上学，母亲也知道她的日子也不宽裕。我的姨在济南的百货大楼终于找到了红色条绒布，扯了五尺布，还有一双黑色皮鞋一同寄了过来。

当我们打开包裹，立刻呆了！没想到有双皮鞋！那个时候，农村孩子是没有穿皮鞋的。姐姐看着皮鞋，抚摸着舍不得放手。她拿起皮鞋，穿不上，很是失落。那是表哥的鞋子，他大我两岁，穿着有点挤脚，给我带来了。放学后的我穿上那双鞋，大了一个号，明年还能穿，父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我穿上那双黑色皮鞋的时候，“咚咚咚”的响声引来了同学们羡慕的目光。这时，老师也向我投来注视的目光。她看了看我的皮鞋，“仔细穿，明年还能穿一年，别让你母亲太操心了！”那个时候的我，哪知母亲的辛苦。

可能是有这双皮鞋的原故，这一年一场又一场地下雪，我的皮鞋派上了用场。我可以尽情地在雪中跋涉。别人到不了的地方，我都要去试试。皮鞋变了型，还坐跟了。母亲看着我脚上的皮鞋，很是生气。她和姐姐一起给我又做了两双红色条绒鞋，我再也不胆心自己的鞋子湿了。我一年年在亲人的呵护下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十多年过去了，1990年的元旦我生下自己的儿子，他也经历了踏雪的年代。每年的冬天，我都做四双棉鞋，两双布底，两双泡沫底，预备孩子玩雪。

二十世纪末，我的儿子已经八九岁了，长着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特别惹人喜爱。这一年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多，儿子总是喜欢玩雪。丈夫出差回来了，给我和儿子各买了一双军用棉鞋，踏雪是湿不透的。儿子缠着丈夫去堆雪人。儿子拿着小铁锨也一起帮忙。雪人很快堆成了，和儿子差不多高。父子俩开始打扮雪人。儿子从羊圈里捧出羊粪蛋做眼睛，惹得丈夫一阵大笑。他教育孩子要讲究卫生，不要用手抓羊粪蛋子。那用什么给雪人做眼睛合适呢？

他想了想带儿子去村子里的公销社买点马蹄，即能让孩子吃了治疗咳嗽，也用两颗给雪人做眼睛。时间不长，他们给雪人按上了眼睛。丈夫用辣椒给雪人做了鼻子，用鸡蛋壳给雪人做嘴巴。雪人的五官都全了，儿子又给雪人找了个旧草帽戴在雪人的头上。两个人大功告成，很有成就感。儿子的鞋子没湿透，但也潮湿，儿子从床下找棉鞋换上。

丈夫打着呼噜睡着了，儿子的手冻得像胡萝卜，红苹果一样的小脸上起了疙瘩。半夜里儿子闹着开灯，他睡不着。他的手肿得比以前胖了一圈，痒得睡不着觉，用手不断地挠。我起床穿好衣服，倒半盆热水给儿子洗手。我又带着手电筒出门找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我在赤脚医生的大门外，用力敲着大门，不停地叫着。本村的赤脚医生哥哥终于从梦中惊醒，穿衣起床给我拿了一瓶解痉镇疼酊。两天后，儿子的手慢慢瘦了下来，从此，他再也不给儿子堆雪人，儿子玩雪的兴致也没有那么高了。儿子慢慢长大了，毕业后去了外地，在城市里打工多年，没有时间玩雪，但是自己玩雪的经历是永远也忘不了。

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2012年的秋天，他也当了父亲，对孩子特别疼爱。怕孩子热着、冻着，努力给孩子创造好的生活环境，带着孩子走出了村庄，进入城市，远离了村子，也就很少让孩子玩雪。2020年这一场雪终于来了，孙女特别高兴。她从教室里出来，一路踩着雪，发出响声。鞋子湿了大半，气得儿子将女儿一顿骂。孙女嬉笑着，好不在乎。

天晴了，很好的太阳。在孙女的哀求下，我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湖边。在太阳的映照下，雪开始融化，雪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没有了刚下雪时的松散。大孙女在石板上用她那双灵巧的双手搬着一块块冰，她说她想做冰雕，可是不好做。她用手把冰擀成长条，在石凳子上排成菊花的形状。她还想像着做成荷花的形状，用手揭起来，她的冰雕变了型，她有些失意。她还用手抓起一块冰放到嘴里，我们都笑啦！这是我们小时候冬天没有零食吃的食物，现在的孩子们从不缺少零食，很少吃这些东西。大人们给孩子们灌输卫生知识，这些雪里带着些空气中的灰尘，吃这些东西是不好的。我阻止了她吃雪的形为。

小孙女也玩得挺起劲。她从石板路上，用她的小胖手揭起一小块冰，扔掉湖水里，看冰掉到水中溅起的小小的浪花，听冰块发出的声响。她一块块扔掉水里，高兴的忘记了手里拿着的是冰，它是冷的。她的小手也变得通红，我怕冰把她的手冻伤。她遗传了儿子的胖手。朋友说今天温度不是很低，那个时间还是没有到零下。

我们小时候，天气比现在的温度低的多。现在到处都是工厂，空气中的尘埃散发着热量，全球都在变暖。时代在变，空气也变了，惟有孩子们的那颗童心没变，那颗心永远都在寻找快乐。

我们都是从童年走过来的人，冬天下不了几场雪，它伴随我的的时间并不长，人人都有一颗童心，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走走，呼吸着新鲜空气，银色的世界让人暇想，让人如同走进童话，这样的世界陪伴人们的日子多一些，岂不快活？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了家，两个孩子都高高兴兴。孩子们不愿做温室里的花朵，愿意到大自然去，经历人生的风霜雨雪，愿做一颗茁壮的大树，愿做未来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