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透过其他人才能更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痕迹。在未来的几年里,我们这群并肩走来的小孩会经历一次又一次角色的转换。深夜里闪烁的话题提醒着我,原来忽然之间,我们都已是大人模样。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会害怕,会慌乱,再次相见,我们是否还能望见彼此眼中曾那样炽烈燃烧着的光芒。
在我六岁时,搬到现在这个一住便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里。和我住在同一小区的同龄孩子很多,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脑,电视也被家长管得很严,所以我们老爱去楼下玩,一起捉迷藏,跳九宫格,写“王”字,编话剧自导自演……一起在饭点等着爸妈叫回家吃饭,一起学骑自行车,一起凑伴去学校……我们的童年充满了彼此的笑声。
然而长大让我们从熟悉到陌生。经过若干次考试的洗礼,那些以前一起玩闹的小伙伴渐渐走上了不同的路。从以前每天见面逐渐变成了偶尔在楼下碰见,自行车铃铛一响,我们互相笑笑,然后出了大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到现在,几年一见:“咦?是你啊!”
H是我仅剩的两个一回家就会叙旧的童年小伙伴之一,可也是她让我如此深刻地认识到时间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着我们的模样。
她比我大一岁,是我搬家后认识的第一个同龄女孩。小时候,我很崇拜她,因为她三年级开始就骑着两个轮的自行车去上学了。而我,在上初中前花了两年的时间去学会它。
小学的时候,为了提高我拖后腿的数学,妈妈没少打我手心。可印象中最深的,却是她因为一次期末考考差了被她妈妈赶到楼下,嚎啕大哭,我们在一边看着,不敢上前。后来,她去了一所很差的初中,在那里交了一群打架闹事的朋友,脾气和胆量都变大了。她搬家去了马路对面的小区,有时会到这边来看望她的爷爷奶奶。即使只隔着一条街,我们的联系也变得很少。只是偶尔听见她妈妈抱怨她多么不懂事,不好管。
初三,经过两轮转校之后她来到了我们学校,很快便和她们班爱闹事的学生玩在一起。我们一周有一节体育课在一个时间段,有一次,她把我叫上操场上的一个小土坡,点燃了一根烟。我问她怎么开始抽烟了,她吸了一口气,说偶尔心情郁闷就抽一根。我忘了她还跟我说了什么,只记得下坡时她让我先走,说:“别让你们班的同学看见你和一个抽烟的人走得这么近。”
同年期末,我帮同桌出头,得罪了她班上的X姐,我们被警告最后一堂考试后小心。中午出了校门,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拉去一边,对我吼道:“你没事得罪她们干嘛?你知不知道会被打的?”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打就打了,大不了闹到教导处去,反正又不是我没理!”
“打就打?这是一个好学生说的话吗?”她气愤地瞪了我一眼走了。
同桌有些担心,最后一堂考试完后让她妈妈来接我们回家,随着寒假的到来,这件事就被抚平了。而我却依旧清晰地记得她当时对我说的每一个字。
高中,她去另一个城市读幼师。放假时她会找我逛街,向我吐槽在那个女多男少的学校里各种奇葩的人和事。听她说,在女生多的地方,钩心斗角就多,很多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凡事都得小心翼翼。我开始看到身边这个女孩变得独立,变得对周围的世界充满怀疑,也开始佩服她在那样的地方坚持待了三年。这三年里,她和初中的很多所谓哥们都断了联系,朋友变得屈指可数。
高考完后,她打电话让我去她家,带着哭腔。我去了,看见桌上地上倒着三四瓶啤酒,她坐在沙发上眼睛已经哭肿了。我知道她谈过很多次恋爱,没想到竟会有一次这么深的伤害。她和他在一起接近两年,梦想开花店的她把他送的一捧蓝色妖姬放在床头,凋谢了也不忍丢弃,带他见家长,笑着对我说他的种种优点,甚至给了他想要的一切,最后却遭遇了男生的劈腿。那一天,她哭着对我说了好多憋在心里的委屈,我见到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那个无比脆弱的她。
后来,我去了北方的一座城市读大学,她说要忘掉烦恼南下去广州一所幼儿园实习一年。这一年里,她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大多数是晚上十点她一个人走在从酒吧兼职回来漆黑的路上。她说那条路很阴暗,她有些害怕,需要打电话来壮壮胆。我问她为什么大晚上去酒吧兼职,女孩很危险的。她说实习工资太低,不够用,又不想问家里要。我夸她懂事了,她只是无奈地笑笑,告诉我认真读书,外面打工的日子很不容易。
现在,她回到家乡小县城的一家幼儿园工作,过着男朋友上下班接送的规律生活,周末和园里的老师一起打麻将,偶尔一个人去逛逛街。她磨平了叛逆期的棱角,能够温柔地和父母讲话了,也能甘心过着乏味的生活了,她说这叫安定。叙旧时,她总是像大婶一样告诫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以后要注意工作中的利益关系,找男朋友尽量找条件好的,别到处逞强……得到的回应往往是我们不耐烦的“嗯嗯。”而她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后你们就懂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和她辩驳:“这几十年如一日死水般的生活!”
而我们都太过偏执,她固执地相信现实,我幼稚地相信梦想。很多时候,我看着坐我对面的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都会想,她真的只比我大一岁吗?听着她风轻云淡地描绘现在的生活,我看见她曾经叛逆的青春恢复平静的模样。她说这样很好,那么就很好吧。
那一天,她说:“你赶快挣钱哦!我这一两年就要结婚了,彩电冰箱洗衣机,你总得送一样吧!”
我笑着答了一句:“好!”
可仿佛是前夜,我问:“嘿!你也刚搬来这里吗?”
她腼腆地应了一声:“嗯。”
一夜长大的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很轻,星星很亮,月光宝盒是个美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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