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同学来我班比较晚,是从别的县转来的。凭我多年的经验,我猜测:这位学生一定和别的同学有很大的不同。
一开始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行为习惯比别的同学稍差些,比如:上课小动作较多、作业经常拖沓、书包和桌洞稍凌乱些等等。
二年级国庆节长假过后的第一节课,问题来了。上课铃响过,其他同学们都已经准时来到班级上课了,唯有李妍的座位还空着。我赶紧联系李妍的家长。家长接到电话后着急地说道:“老师,我们早就来到校门口了,这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进校园;给她送进好几次她都跑出来……”
我赶紧找来别的老师替我照看班级,来到校门口看见李妍正在和妈妈撕扯,要求妈妈带她回家。看到我后,李妍停止了哭闹,我借机百般劝说,她终于同意和我回班级上课。在回班级的过程中她又几次想跑去校外找妈妈。
我意识到了这孩子有很大的问题,但没有深究,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我在教室外面简单地问了她两句:“为什么不来学校上课?”“不喜欢上学吗?”李妍没有回答我,只是在嘴里反复嘟囔着一句话:“凭什么?凭什么弟弟可以留在妈妈身边,我却不可以。凭什么?”反复咀嚼这句话,我大概知道了一点儿端倪。
晚上放学后,我给李妍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李妍的妈妈也正要和我反映孩子以及自己家庭的问题。原来,李妍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夫妻双方又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李妍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而李妍的弟弟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国庆节长假期间,李妍回到妈妈身边,和妈妈度过了长假。长假之后,李妍不愿意再回到爸爸身边。所以,当妈妈送她去学校上学的时候,她不想进校园,怕放学的时候爸爸接她回家。
打完电话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我很同情李妍的处境,也理解她的心情,但我似乎无能为力。
这之后,李妍又几次不想上学。有一次竟然被爸爸强行拉进教室。李妍的爸爸流着眼泪对我说他亏欠孩子太多,凡事都尽量满足孩子,但唯有和妈妈在一起生活这件事他满足不了孩子。我也感慨良多,但是也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只好安慰几句了事。
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头绪。最后只好让李妍停止上学一段时间,让她的父母采取非暴力的手段为孩子平复情绪。
我在微信里时刻关注李妍的情绪动向,我还争取每天抽出几分钟和她在电话里交流思想和感受。孩子虽然刚刚二年级,但是说话的语气与内容和年龄完全不相称。她说:“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我们家的这些事情。”“别人都能和妈妈在一起,我为什么就不行?”“我知道我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其中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凭什么弟弟可以留在妈妈身边,我却不可以。”
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星期,终于有一天她的爸爸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老师,李妍同意上学了。我马上给他发了一条提醒信息:请你注意你的情绪和行为不要太过激,孩子有可能还会抗拒上学!她的爸爸答应了我的请求。果然,李妍又几次跑出校园,和爸爸交涉要回到妈妈身边的问题。我的提醒起了作用,爸爸没有发作,和我一起劝说孩子回到班级上课。
李妍回到班级之前,我在班级里和同学们做了铺垫,我说:“李妍同学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很长时间,她再次回到班级可能有些陌生,希望大家多帮助她,和她做好朋友……”
经过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努力,李妍终于和我来到了班级门口。在班级门口,李妍说:“老师,我不敢进去,我怕同学们笑话我……”我说:“不会的,我和同学们说过了,说你家里有一些事情耽误了上学。至于是什么事情,同学们并不知道。”
“那同学们会欢迎我吗?我是不是应该给同学们准备些礼物……”
“呃……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你有礼物吗?”
李妍翻了一会儿书包,翻出一盒美术课上拼图案用的细小的玻璃钻。
“这个可不可以?”
“可以!”我说。同时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多懂事的孩子啊,可是竟这么地不幸。我知道现在能挽救她的只有集体——一个温暖的集体,在这个集体里她会慢慢平复心里的创伤,找到家的感觉。她说要给同学们准备礼物,其实也是她在主动寻求这种温暖的港湾,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从班级门口到自己座位的几米长的距离,李妍走了很长时间。全班一直在静静等待。当李妍终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我说:“欢迎李妍同学回到班级……”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同学们的目光一齐投向李妍。李妍低着头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不一会儿就抬起头来,红着脸感受着同学们的热情和鼓励。
“不在班级期间,李妍同学很想念大家,还特意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儿小礼物,希望大家喜欢。”我提醒李妍把礼物分给大家。
李妍抱着盛满玻璃钻的盒子,从第一桌开始分发。班级里发出阵阵惊喜的赞叹声。
“多好的礼物啊……”
“多漂亮的玻璃钻啊……”
李妍像没有听到一样认真地分发着她的礼物,神情是那么专注,那么虔诚。
她分发了很长时间。但是我知道这对她来说很神圣、很重要,这绝不是在浪费时间、也不是在影响学习,所以再长的时间我也要等下去……
最后,她把剩下的玻璃钻连同盛玻璃钻的盒子全都送给了我。我小心地接过来,表示了我的感谢之情并且表示我要永远地保存好这些礼物。
她终于回归了集体,走完了一次艰难的心路历程,全班同学也表现出了良好的精神风貌,我长出了一口气。
她暂时忘却了家里的纷繁和纠葛,投入到了集体的怀抱,投入到了紧张而快乐的学习生活中去了。同学们也积极地帮助她,小组内的同学更是向她伸出了热情的双手。不久,她的行为习惯有了很大改观、学习成绩有了很大提高。
我告诉她的父母一定多和孩子交流、耐心和孩子讲道理、纾解孩子的不良情绪,必要的时候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我和同学们则共同努力着,让李妍始终感受到爱的力量,感受到大家的关心和支持。
二年级暑假的时候,经我建议,李妍参加了一个半军事化的夏令营,据举办者反映她表现得很出色,很有组织协调能力。三年级上学期我让她负责管理班级的桌椅和扫除用具,她把任务完成得很好。
现在李妍有时间也会去妈妈家,但不会再强求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和爸爸相处得也很愉快。虽然有时她仍然对这个世界有些疑惑和不解,但基本上没有过于偏激、过于消极的心理和行为了。
她在日记中写到:我特别感谢我的班主任——x老师,是他告诉我有些事情需要慢慢解决,是他关心我的学习,和我说笑话。他融化了我心里的冰块,我永远感谢她。
其实,我想说的是:孩子,我要真心地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你内心的纯洁和强大,谢谢你让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这个世界确实有许多阴云和晦暗,但坚强的心灵永远是照彻寰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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