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谁说坏人没有良心？

归路:谁说坏人没有良心？

他不是第一次作案，但这次明显感到内心慌乱不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做心理建设，就一股脑冲上去，扯过躺在血泊中妇女手上紧握的包，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伤者的模样，只恍惚间听到微弱的喘息声。奔跑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被满载的大货车撞飞了的人怎么可能活着，他一定是听错了，他反复这样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家中的，没有换鞋，径直走向沙发，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翁~翁~翁”手机震动声使他回了神，他接起电话，对面一阵嘈杂的声音，“老张，哥几个就等你了，磨蹭啥呢？”说话的是老刘，经常约他一起打牌，俩人算得上牌场的知音，他应了两声，挂了电话，脑海里的阴霾随即烟消云散，打开皮包翻看今天的战果。包里有一部手机，已经摔的粉碎；一个皮质钱包，两张银行卡，一千多块现金；一个皮卡丘挂件，还完好无损。他把现金叠好揣进兜里，顺手将其余东西装到包里准备丢进远点的垃圾桶。“叮玲”挂件从敞开的包里滑落，掉进沙发底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算了，打牌要紧，迈着大步离去。

今天运气着实不错，几把牌下来，赚了不少。玩的兴致正浓，老刘电话不知趣的响了，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见老刘脸色越来越阴沉，整个过程没说一个字。他说了句家里有事，便匆匆离去。人手不够，局也就做不成了，大家不欢而散。

他倒没急着回家，而是找了间像样的馆子犒劳自己，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来说，今天的运动量的确太大，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兴许再多跑一秒都会因心脏衰竭死去。叫了三菜一汤，一瓶白酒，吃饱喝足后回家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拿起床头的手机，显示三个未接， 他不禁冷笑：呵，这还不到一天呢，就琢磨着把我兜里的钱都赢回去，这帮老匹夫！他不紧不慢，随便回拨了一个“咋了，这还不到晚上呢，就着急攒局啦。”“老张，老刘媳妇昨儿死了，你知道不？”他收起了刚才的漫不经心“咋死的？”“听说是昨天去银行取钱，过马路让货车撞死的，司机还跑了。老刘平时跟咱们关系都不错，咱们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你快点过来吧。”挂了电话，他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冷汗一滴一滴，汇聚成片，浸湿了半身衣裳。他没有收拾自己，他太急于求证了，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子，赶紧穿了鞋，踉踉跄跄的往老刘家跑去。

映入眼帘的白色，分外的刺眼。

他鬼使神差的走进内室，老刘抱着遗像，毫无生气。看到他进来，老刘才勉强挤出个笑荣，示意他坐下。“谢谢你过来，还能陪我说说话。你说我这个人，平时也没啥爱好，就喜欢打个牌，因为这事她没少和我吵。吵归吵，她还是会做我喜欢的饭菜，夜里给我留门。可......她这一走，再也没人给我做饭，等我回家了......”老刘抽泣着，把怀里的遗像抱得愈发紧了。他轻拍着老刘的背，觉得问这些不合时宜，可是胡乱猜测远比事实本身更加可怕，每分每秒都让他倍感煎熬，他试探着问：“嫂子在哪出的事？”“就在...东区离银行一条街的岔路口...我昨天应该陪她一起去的。”老刘满脸悲凉，“医生说，我媳妇是失血过多至死的，当时如果有人能及时叫救护车，她也许就不会死了。”老刘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些，“她出门时还背了个红色的包，问我好看不......我想把她的包找回来，可监控坏掉了，什么都没拍到。”老刘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的挂件，是一只笑容灿烂的皮卡丘，“我媳妇孩子气，非要买一对，一人一个随时带在身上，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回她的挂件，让我留个念想。”老刘说着说着又啜泣起来，开始拿着挂件碎碎念。

他看着老刘，开始回想起昨天的种种：他看到车牌号xxx的大货车闯了红灯直冲过来，撞倒了一位妇女。妇女倒地不起，手里还拽着一个红色的包。肇事司机逃之夭夭，他见周围没人冲上去扯过妇女的包直奔回家......如果当他能看一眼伤者，兴许就能认出是老刘媳妇，如果他叫了救护车，兴许人就活了，可人生哪来这么多如果......

他是顺手牵羊的惯犯，但伤人的事他是不敢做的。现在老刘媳妇死了，一半是因为他，叫他心里怎么好过。他步履沉重的退出房去，发疯似的往家里跑。直奔向沙发，使劲把沙发掀起，手在沙发底来回摸索，摸到了，缓慢抽出手，摊开，一只黄色的，笑容灿烂的皮卡丘。

他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把皮卡丘放进兜里，向马路尽头的派出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