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作这件事

图片：波士顿公共图书馆的书灯。   刘垠蔚拍摄

     曾尝试戒掉写随笔，因为它只是抒发碎碎念的一种方法，对于解决现实世界的大小事来说，没有任何直接帮助，对于紧迫的课业来说，它是一种浪费时间。记得高中的时候，我把数学卷子放在一边而在草稿纸上写随笔，我妈会走过来说“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写作业”。我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觉得应该先把成绩考好，再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戒不掉它。

      就像人渴了会想喝水，困了想睡觉那样，每当我想倾诉，想表达的时候，我就想写点什么。原谅我不能独立的内在整合思想，而要借助纸笔。原谅我不能内在地消化困惑与顿悟，而要在油墨中碎碎念。文字是一种让人迷恋和上瘾的东西，戒不掉。

      对有些感觉的依赖，与生俱来也好，后天养成也好，反正就是离不开。小的时候闻到妈妈的味道才安心，挨着妈妈才能睡着。很小的时候自己是解释不了这个现象的原因，但用今天的话简单来说，那大概就是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吧。其实对于写作的感觉，也是一种类似于安全感的东西。当你的内心在挣扎呐喊，笔尖却永远优雅有分寸的流淌笔墨。当你的内心痛苦挣扎，纸张上排列的字总会给你一两分温存。当你觉得道路荒凉昏暗，而有那么一盏泛黄的小灯，斜斜的给钢笔尖投下小小的影子，柔软的纸张，静听你的倾诉。这样的时候，道路似乎也明亮温暖了几分。

      写作，有时候不是为了写给别人看的。更多的时候，一个真正离不开写作的人，文字都是写给自己的，这种感觉是私密的，就像一个失忆的人重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感觉一样，不能分享。

      有人说：“人这辈子最好的时光都是在迷途中度过的。”说这句话的人可能早已度过迷途，在回望的时候，蓦然觉得一切都是可爱的，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的确，一个人最好的时间，最好的青春，最稚嫩清澈的心智，都被放在时间的河里，顺流或者逆流，被带走或吹散。像打铁那样，交给岁月反复捶打，灼烧和淬炼，直到褪去青涩。青春永远是绝美的，但又是相当苦涩的。它像草莓的叶子，清香独特，但总带着微微苦涩的口感，让人难以下咽。它的果子或许甜美多汁，但若缺少了叶子，果子是获取不了甜美的汁水的。从本质上来说，果子只是一颗种子，而叶子代表了季节。写作这个东西，就像一片一片的叶子，记录一个又一个季节。

      因此我不再刻意回避写东西，不管浪费时间什么的，告诉自己想写什么就写吧，写的好写的坏无所谓，喜欢什么就大胆的去喜欢吧。但在这个同时，也绝不依赖写作。

       我爸以前告诉我，写作是个好朋友，但再好的知心朋友，可以在你伤心的时候安慰你，可以在你穷困的时候资助你，但你总不能靠别人养活你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样再好朋友也会生气的。因此，喜欢写作，但绝不靠它当饭吃，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足矣。或许这恰是许多人能和文字能一直保持默契的原因，他们从来不用去矫揉造作文字，不用费劲脑汁在白纸上盖摩天大楼，因此才长久的保持着和文字之间的灵性。所以，基于这一点，我很同情一些硬挤灵感的作家，他们本来是很有才华的，但文字原本这么可以让他们享受的东西，硬是让他们自己弄得很痛苦。所以，写东西，随心就好。灵感，真的不能被大面积种植，只能在山谷田野里邂逅。

      以前喜欢买各式各样好看的笔，收藏各种好看的花本子，这样写作业的时候可以不那么枯燥。一只精美的笔，可以让算数学题这件事不那么的崩溃。一本漂亮的本子，可以让抄笔记变得有动力些。但是，当真正想静下来写点什么的时候，闭上眼睛想想，我所需要，不过是一摞干净柔软的白纸，一只顺手的老钢笔。所以说，当一个人真正想干一件事情的时候，心会自动选择简洁，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动力，最简单的事情也可以变成最美好的事情。柔软的白纸吸着雨天的潮气，散发出清香的草木浆的味道，老钢笔吸足蓝黑墨水，字迹浓浓的，洋洋洒洒写在柔软的纸张上，如果这一整天可以不被打扰，又有一杯清淡的热茶，那将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情。

      感谢纸张，它是一种让人感到温存的载体。让我想到婴儿床，无论是幼稚的观点，脆弱的情绪，抑或不成熟的感想，在一页纸张上，都有它舒展的余地，都有它表达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