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我待在出租屋,突然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在哪里?
出租屋晦暗狭小,窗户朝北,透过布满污渍的玻璃向外看去,阳光落在对面楼的白石灰墙上,也落进了对面住户的窗里。对面的窗子里没有人,阳光被浪费在晾晒的衣物上。而我,静静地看着对面,开始变得焦躁。眼睛充血,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一种冲动从大脑传递到胸腔,控制住心脏。打开窗户,六楼的高度,可以让我短暂地飞翔。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弄明白:我,在哪里?
我转过身,环视十平米的房间。不属于我的,床、桌子、衣柜;属于我的,被褥、衣服、电脑与几本尘封的书;以及属于我也不属于我的,一具日渐丧失活力的躯体。摆放有序,杂乱无章,陌生与熟悉,一切冰冷,一切枯寂。从桌子上拿起半盒烟,掏出一根,点燃,打火机瞬间熄灭,烟头的红光不停闪烁。呵~还有光啊——
安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一个纪元那样漫长。在安静的黑暗中,时间被无限拉长,直至失去所有意义。思考不曾停止,只有思考不能停止。如果这时有一杯酒就好了,劣质啤酒倒进廉价玻璃杯泛起浓厚的泡沫,金黄色的酒液有着足够苦涩的口感。啤酒不醉人,但易醉情,满满一杯一口闷下去,便觉得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倾泻而出。可是跟谁说呢?喝酒,可以跟影子一杯杯的喝,但不能对着影子说话,那样的人是疯子。
我曾经在街上见过一个疯子,穿着不伦不类,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面孔瘦削,目光浑浊。我只看了他一眼,这个形象便印在了我心里,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仿佛总能看到他的影子。我想起毕业前夕,一连数个夜晚,跟几个朋友在阳台上饮酒,也是那样的劣质啤酒。他们边喝边聊,而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的待着。偶尔絮叨两句,口齿不清,字句模糊,寡淡无味。那时,昏暗灯光下的我,是不是就是这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面孔瘦削,目光浑浊。
酒局散后,我往往会独自站在阳台,红塔山燃烧的烟雾弥漫我周遭,我看着对面一排排的窗户,算着日日贪睡尽情饮酒的生活还剩下几天。结束的那天终于还是到来了,我本以为我会去南方,或者更北的地方,但是没有。我从那座阳台走下来,走出那间屋子,又走下楼,走走停停。我本是想着孤零零的走了就好,但有两个朋友坚决要送我。于是他们拖着我的行李,我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拍,一边肆意的流泪。坐上公交的那一刻,过去四年我心中那个明确的地理坐标消失了,直到四个月后的今天,我依然没有找到一个新的坐标。所以,我想问问自己:我,在哪里?
厨房的灯骤然亮起,是房东开始做饭,花生油入锅后弥散的香气从窗前飘过,我伸出手轻轻触摸,如遇经年相依的爱人。稚子纯真,少年有梦,烟火缭绕壮岁的艰辛,直到垂暮,直到枯骨,一块石碑便刻写了一生。行迹蜿蜒几千几万里,终究免不了一日三餐果腹。雨落撑伞,秋冬加衣,无论在哪里,都不过是安置这一副躯体。
夜已经深了,人们都睡了,而我,刚刚年满二十五周岁。我在这里,祝自己生日快乐。
文章作于二十五周岁生日,首发于公众号:书生留得一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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