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之味系列①
野柿子之味
下过雨的山是格外清润明朗的,我坐在窗前,看到眼前这座山,忽然想写些什么。
我的家乡没有山,但有一个地方却是我童年的净土,也觅得了许多安宁且纯真的乐趣。
那是一个荒芜的野岭。而早些年却并非是这样的景象。那时那里除了蓊蓊郁郁的参天大树和路旁繁茂的杂草,还有不少鲜绿的菜畦井然有序地陈列在那一片野岭中,那是附近的妇人辛勤的见证,是她们精心呵护的珍宝。
我家在野岭也有一片菜畦,妈妈时常往那里去,有时有带上我,同龄的玩伴并不多,且都是男孩,于他们而言我是个跑也跑不过打架打不赢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妮子,所以我我宁愿做妈妈的小跟屁虫。
妈妈细心地用小锄头挖坑移栽菜苗时,我便在附近揪揪这棵叶子尖尖的草,瞧瞧那朵没见过的花,偶尔离开了她的视线,便能听到那熟悉的带了几分急切的声音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从席地似的草堆探出个小脑袋来回应那个声音。
孩童的兴致像风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很快便不再满足于在那附近玩耍了。我想到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看那棵不管我在哪都能望见的苍天大树……
但妈妈不会允许的,她告诉我:那里有蛇,是去不得的。
无知者无惧,大概是我被我缠得不耐烦了,妈妈同意了,带着我去了。
真是一棵大树。生长在小小的丘陵之中,周围铺满了一圈儿野草,已是初秋时节,野草铺盖之处,显露出泛黄的秋意。但树上的秋意更浓,抬头的瞬间,我一下子就惊呆了。
枝干横斜间,从并茂密的枝叶的间隙中,我窥见了缀了半树的柿子,青的、黄的、青中带黄的,有孤独在树上睡着的,有两个抱团窃窃私语的,也有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的,这一树的柿子可比我那些玩伴惹人喜爱多了。
妈妈踩在斑驳的生了青苔的树皮上,吃力的攀着树,最终手扶着站到了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将周边的青黄之物一个一个的拧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抛下来,落在草堆里嘈嘈切切,我站在树下,不知该先捡哪一个好了,捡了眼前的这个,背后又有柿子应声而落。
但我却在一片忙乱中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与同伴玩任何游戏都决然不同的体验,当我把妈妈带来的袋子装满时,纯粹的欣喜也填满了我的心。
妈妈把柿子倒入水盆里,洗净了,用刀小心的去了坚硬的柿皮,分作了两半。一半留了柿蒂,一半去了。去了柿蒂的那一半对半分成几小份,平整有序的摆放好,端到楼顶上晒太阳了。
此后我每天都要往楼顶跑许多遍,看着日头升起又落下,也看着我的柿饼和柿干一天天的变换着颜色,从新鲜的淡黄变成砖黄最后变成了焦糖色。
等待的日子那样漫长,我时常问妈妈:我的柿子什么时候能吃啊。
妈妈总是回答:再等等,现在还不行。问得次数多了,她就不耐烦了。
我曾偷偷的尝了一块焦糖色的柿干,有点硬,有点涩,也有点甜。妈妈说的没错,确实应该再等等。后来我又尝了几块,但都不是绝美的滋味。
之后的几天连续下着雨,我把柿饼和柿干挪到了通风的地方。用手捏了捏圆滚滚的柿饼,里面软乎乎的,显然并未晾干。柿饼我是一口没吃着的,因为阴雨还未过去,他们圆滚滚的身子就生了点点霉斑。妈妈不得不把花费了时间和精力的柿饼和柿干倒进了垃圾堆里。
我和妈妈忙活了这么久,最终也只尝过几块柿干的味道。
后来我便上了小学,暑假像是拥有数不尽的时间可以肆意挥霍。我必要呼朋引伴一番去野岭摘柿子。暑假的我是一个尽情生长的野小子,爬树摘几个柿子自然不在话下。
我和伙伴们很快便一人拎了一袋尽兴而归。妈妈那时在上班了,应付全家人的一日三餐之外别无余力。我捏着小刀学着她的给柿子削皮,盆里的柿子快见底的时候却在手指上划了一刀。
等止住血时我早已失了兴致。忍着痛意端了削好的柿饼上了楼顶,任盆里的几个柿子安静的躺着。
这一次我也没等到柿饼的最佳赏味期,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它们浇了个透。此后几回,再去野岭摘柿子,也再没有第一次那样的纯粹的欢喜和纯真的乐趣。
如今我已不再是稚子孩童,却在每次路过水果摊前看到排列整齐的黄澄澄的大柿子时,从来没有买来尝一尝。
我想,就让那清甜且青涩的野柿子之味永远停留在童年的那个野岭吧,让它们自由生长,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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