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远就看见他坐在草坪上,跟一群男生有说有笑。刘海跟以前比似乎长了一点,笑起来时也不再习惯性地低头了。
手机上找他,你今年要一千五吗?
然后看着他摸出手机,低着头看屏幕。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手上一阵震动。他发过来两个字,不了。
撇了撇嘴,今年是最后一年啊。
很快回复过来,老啦,跑不动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远处他又重新加入了男生的聊天队伍,只是仍将手机拿在手上,没有放回去。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还会说点什么。但她不会再发送了。
已经快到春天了,许多男生迫不及待地褪下了厚重的外套。风还是很大,将那些晃动的运动服吹扬起来。因为是最后一次运动会的原因,才觉得高中校园活动原来也可以这样让人享受,连天气都好得不像话。
只是她心情突然很糟糕。不是后悔昨年没有去给他加油,就单纯地觉得遗憾,以后没有机会了。
当初他要跑一千五的消息早就在班上传遍。女生大多都很期待。他的运动细胞发达得让她吃惊。不论是篮球还是跑步,都成为了他被称为男神的原因。所以运动项目被期待,也是应该的吧。
只是那时她不是那样想。她烦躁地坐在座位上,旁边的女生挤眉弄眼:“欸,他要跑一千五了,你真不去加油一下吗?”
“不去。有什么好加油的。”她回答。
“喂,他那么帅啊!那我们去了啊。”
“哦,你们去吧。我就坐在这里。”她扭过头去,不再和她们说了。不料转头就看见他穿着运动服坐在几层台阶下喝着功能饮料。看起来很镇定。若是再早些时候,她一定会因为他的样子笑起来。但现在即使看着他侧脸那样好看,她也提不起一丝因为他的开心。
她记不清自己最早怎么喜欢上他的了。
明明开学时她对他满是负面印象。她亲眼看到当老师说捡一下周围垃圾时,他捡起旁边的纸团,看了看便扔在了后座女生不在的桌椅间。这品行也太差了吧,她在心中愤愤地想。
而后一次借着听不懂的物理课传递团员登记表,到他时,他直接收进了抽屉继续听课。
若知道后来会喜欢上他。她想那时的自己真该提前绝望一下。
后来他去跑一千五时,班上几乎就没剩几个人了。她坐在原处看着他累得鼓着嘴呼气,却还是保持着第二名,不禁笑了。居然第二名啊,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难堪。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说,昨年拿过金牌了,今年让给后辈吧。
这么慷慨。她回。抬头发现他看到了她,朝这边挥了挥手。她也招手,看到草坪上的他笑了。
是啊,后来他还是拿到了金牌。第一名因为助跑取消了成绩。他在一阵欢呼簇拥中回到班级,还是那么镇静的表情。隔壁班的女生推推嚷嚷着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方才拿了金牌还那么淡定的他立马有一点慌了手脚。侧边看过去脸已经红了。
“哈,不是吧,这就给了,太随便了吧。”她瞪着眼睛念叨道。不料他个一回头刚好对上了眼睛。反弹似的一下立起身僵硬地准备向后走去。
“喂,给你。”他跳上了台阶,将金牌递了过来。即便是在树荫下仍然散发出阴影盖不住的光芒。
她有一点晃神。周围一阵唏嘘声让她头更晕了。他见她没反应直接套在了她手上。不是说好的吗,不管怎样我可是给你了。他说。然后跳下了台阶,拉着一旁看呆了的哥们走远了。或许是因为思考的一片空白吧,她总觉得这几分钟时间流逝得格外清晰。
什么意思啊。有说好过吗。
“会不会是说好了忘记了?”闺蜜在一旁问。她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摸着金牌上的纹路,尴尬地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收进了书包。或许是他记错了吧。
要吃元祖蛋糕吗。他发消息。
好啊。
再拿着元祖蛋糕回到操场时今年的一千五已经开始了。倚在栏杆上时她发现他长高了一点。说话时抬着头感觉好像因为身高原因脸更加看不清了。总是背着光。
“现在还有人帮你做物理作业吗,怎么存活下来的啊。”他笑着问。
“我选的文科好吗。”她撇嘴。
“对哦,记错了。”他说,“也对,你肯定读文科了。”
“记错了”,她想。
“诶,你当初是不是记错了,你怎么把金牌给我了?”她问。“什么金牌,一千五吗,没有啊,怎么可能记错啊!”他夸张地上扬了尾音。“那为什么啊?”
对方一愣。“呃,这个倒真不记得了,不过放心,没乱收。真是的。”他拿着蛋糕转身面向操场,指了指赛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昨年的“第一名”。今年又来了。
“我觉得他今年还是不行。”他含着勺子。“我就是觉得吧,他不是个拿第一的人。知道的吧,啧,可惜。”
“人家比你帅啊,颜值上就赢了。”她说。却发现很长时间右边没出声。侧过头去发现他无语的白眼。“真谢谢你了,人家是混血儿。”
混血儿?真是……居然没发现。
“你就是这样。”他摆了摆手,“你只知道我们学校有个混血帅哥,却不知道他是跟我竞争一千五金牌的人。”
高一时的教室窗户大得毫不吝啬,不论怎么拉拽窗帘都遮不住倾泻进来的阳光,耀眼又明亮。以至于午休时盖在脸上的书被拿开后,眼睛立马被一大片热潮强制打开。揉眼看清后,对方正拿着一个本子哭笑不得地坐在前方。“怎么这么早来,你怎么把作业拿回来了?”她指指本子。
“你帮我写的英语读后感太好了。”
“是吗。”她得意地扬了扬手,“小事情。”
“你还真以为啊!你觉得老师会相信我看过那个什么《西决》吗!连科代一看都知道是谁写的。我还是自己现在重写吧。”
“诶科代是因为认识我的字。老师不会知道的,谁初中没看过笛安的书啊。”
“我没有,也不会看。”他抬起头,对上她一脸错愕。他的眼睛很深,背着光的原因看不清楚,只是感觉那柱目光,单纯又倔强。像那冰冷又浪漾的海水,充斥在她的周围,有一点微微的难受。
“哦,那你重写吧。”她轻轻地说。
他好像从来不感兴趣。
她将自己置身于那片氤氲的丛林中,那里大片大片的雾气弥漫,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点明晃晃的灯光,微弱的火车呼鸣声让她的心有点沉重,呼出的白气让她使劲儿地揉了揉眼。那看不清的身影该不会是要去远方吧。
深色的背影让她拼命地透过雾气去捕捉,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微微侧过了头。
真是熟悉,好多次了。明明不认识,能看清楚就好了。
“看吧,我说他不是第一吧。”他向终点处扬了扬头。混血帅哥摔了一跤,正被抬着回班。
“那不重要。”她说。
“可是对他来说很重要啊。”他皱了皱眉,“不然为什么今年来第二次。”
她不再接话,掏出手机无聊地翻着。点开他的头像,却发现那因为备注掩盖而一直忽略的两个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不可能的吧。
“你什么时候网名叫西决了?不是吧!”她激动地举着手机指给他看。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像当初一样,一慌就容易脸红。
“那个。西决怎么了,什么啊?”他疑惑。
“笛安的书啊,高一时不是还因为这个冷战过吗。”
哦。那个啊。”他反应了过来,“这个不是,是另一本书。西部决赛,篮球的。”
哦。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知道他们的光芒不管怎样都照耀不了对方。
回去时尴尬地跟在后面,吃完了蛋糕衣服没口袋手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僵硬地扯着衣角。好像没什么话说了,明明以前总能找到话题。越是这样越想打破那道不出的紧张气氛。
“诶,我说。”他先开口,“你用不着走那么远。没什么啊,我们当朋友说不定更好啊。”
“什么?”她走上前。“你脑子怎么还是一个样。”笑出了声。
“喂,我明明在帮你缓解你的尴尬好吗。”他玩笑地皱起眉。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她摆摆手。“我回去了啊,我走这边了。”
明显在收物理作业时故意避开了她在的位置,他没有问她要作业,可能知道他要是没有写两份她是不会自己主动写的。清查时也没有问题。那就无所谓了。算是一个好人吧,分手了还能这样。
表扬优质作业时念到了她的名字。吓得不敢抬头。不是吧,换着方式报复吗,很明显不可能是她自己写的。摆明了想让全部人知道吗。她愤愤地走上去接过本子,回来胡乱塞进了抽屉,动作声音大到全班都转过了头。
后来别人告诉她,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作业本上最后一次他写的作业是A。她哭笑不得,他脑子有病吧。
什么思维啊。
她又想起了这件事,突然站住了。回头看见他正朝班级区域走去。她转身朝他跑过去。拉过他时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惊讶。
“我跟你说一件事,我有一次梦见你给我了一盏灯,我用它把自己点燃了。”
“什么?”好像更吃惊了。
“恩。应该是里面是蜡烛的那种,因为是梦嘛,不清晰。”
有那么几秒的沉静,他笑了:“什么啊。”
他不相信吗,是不相信这个梦,还不是不相信他会那么做,还是不相信她会那么做。
不管怎样,她可是告诉他了。
虽然他不相信。
“开玩笑的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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