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心情随笔散文
一个非典型文学青年的眼泪、欢笑和思想

一个非典型文学青年的眼泪、欢笑和思想

作者: 笑忘斋 | 来源:发表于2022-12-01 13:28 被阅读0次

    1.当巴金先生成为一个思想的幌子

    巴金先生可以充满生命激情,毫不加节制地向青年人尽诉他的衷肠,顺便在文学的长廊留下属于自己的青年世界,因为他是巴金。

    我不是巴金,无法成为第二个巴金式的作家,只有一些关于文学的似真似幻的记录与想象。在我有限的青春和能够设想的不久将来,依旧只好是如今一样的寂寂无名,继续脚踏实地做梦,日日夜夜,任梦中的真情死火一般的熄灭又死灰复燃。

    或许与巴金先生相比,我有资格在文学这条路上精进的潜质本不少,有时我想所缺大概只是一些运气。我常常把这运气归结为时代降落在个人身上的使命和个人在时代中所获得的启示,说到底我悻悻于自己生不逢时,然而倘若恰逢先生的那个时代,我又能为自己这孱弱庸俗的生命挣得几分血性同激情呢?或许我本不该与先人妄自作比,这既不能显得我对文学的野心,也使自己本就枯涩的文字又多了些贬义的卖弄和惆怅。

    在文学这条路上,我想自己是无从启蒙的,纵然有,也该是一种迟来的点醒与纠正。大概是我天生的气质便与文学相近,即使缺乏文学名著的引导,也天然地感受着周围一切与文学有关、除文字以外的质素。

    我并不为自己而流的无端的眼泪常常很多:

    有时是小镇街道上匍匐在地的乞讨者,有时是集市里卖不完菜而苍老悲凉的眼神,有时是路过的丧礼上,一个陌生人面容平和的灰色相片,有时是春天夕阳下,湖水升起柳丝间的恍惚雾影,有时是在一个开阔地带,天地之间仿佛什么都曾有过又什么都终于死灭了,最后以悲壮的无声之声宣告我的不存在……

    一种先于我之前的不知为何物,总以它莫名的力量,将我引向沉思又宣判沉思的虚幻,使我习得了独立的本领,于人群之中叛逃后又反证这种叛逃的不智;拯救我又丢弃我,肯定我又质疑我,待我总算残喘着再度相信并付诸实践,不假装思想也不盲目凿空,才知道青春的这些时日已所剩不多,生命的能量已挤不出更饱满的热情和向往。

    然而心底里不能平息,也不肯平息,无数个起落转折就像梦一样的失去了方向,只隐隐不甘,隐隐渴望,日渐强化另一股抵抗的力,不知朝什么方向作何抵抗。

    如果这便是我天性当中文学质素的源头,在不断地体验、不断地对抗、不断地回避中,尔后滋长出不驯又迂阔的思考方式,笑的方式,眼泪的方式,那么假如时间倒转,我是否能够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者全新地介入同样一个世界?我是否愿意犹如剔肉削骨般——将我独立(或许空洞)之精神,自由(或许荒诞)之思想,欢笑,眼泪以及一个个于暗的夜光里微弱闪烁的梦——毫不留恋地舍弃了重来呢?我时刻警醒于此类问题的出现,但并不能阻止更无法拒绝它们对我的屡屡追问。

    大概除了穿衣吃饭之外,人总要在精神上为这人生留下些默默耕耘的痕迹,假使最终仍然难有收获,假使盲人摸象般得出的只是似是而非的悬疑。但你的虽然微不足道的思想曾经也像著书立论的伟大先贤一样,有过那样一二刻碰撞出了火花,为这个异于自身却又包含自身的世界发出过叹问,渺小如你这样的个体,也该是万物生灵中间独自飞扬了造化神秀的一念。

    所以巴金先生,我从今不会再与你作任何比较,我也不会和任何人作比较。这世上任何一个全新灵魂的每一次诞生,都应该为世所惊动,也包括我自己。

    2.关于我的“非典型”

    在我所自定义的“非典型文学青年”中,“非典型”与“文学青年”是天然的一致与背离。因其一致,于是可以组合成一个现阶段的我,又因其相互背离,现阶段的我能否维持或究竟维持多久与否,却是一个不稳定。

    很久以前,久到我刚刚认识一些生僻字,开始学习长篇课文的时候,也许我上三年级,八九岁约莫是,我从一本并不很厚的成语字典当中第一次接触了可以暂时称作文学的文学。即便它们只是一些神话或历史故事的梗概,对文学知识尚如白纸的我而言,却有着不可否认的作用和相见恨晚的吸引。

    那一刻起,由文字以奇妙方式组成的东西不可遏止地掠夺着我的玩心,在我懵懵懂懂、精神无依的日子,平添许多慰藉,为日后我的人生埋下隐秘伏笔。

    然而现在回过头看,当我陆续地对文学有了更多的知识和理解,也决定要走上文学创作与研究的这条路时,当我发现自己要走的路得有过去更正规的训练、更丰厚的积累时,除了深深的打击,便是深深地反问。

    我不禁问自己——那些仅仅是从成语词典上看过的故事梗概,那些语文课本文言文注解中了解的文学掌故,那些语文考试阅读理解收集到的文章,那些作文范文和素材里的摘抄段落,那些在选了理科之后有限的名著导读的杂烩,那些不加分辨、不能分辨而阅读的郭敬明、白落梅者流……这些我原来读得孜孜不倦的文字,翻过一遍又一遍而今脑海中只有一点大概印象的书,究竟算得文学么?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自己心中已经忐忑,自己已经失去长期生活学习于理科世界中的,那一点点关于文学和文学能力本就不多的自信和底气。

    我的“非典型性”也许可以解释为在文学知识上的匮乏,这也注定我围绕文学阐发的任何一点思想只是不足道的门外之音,暂时上不了台面的野路子。

    我的祖上三代可能四五代,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提出这点,并非是给自己在文学上的短见做何申辩,我也并不为我的祖辈、我的父母的身份引以为耻。

    他们举家于人烟稀少的山丘开辟了屋场和田地,在动荡的年代扎根土地、勤于耕作,在改革的年代也并无多少飞黄腾达的机会,留多少汗,就捧多大饭碗,只是过去曾短暂地被赋予过高尚的身份。

    我只略有些羡慕那些诗礼传家的同代人,羡慕他们一旦想踏入文学之门时,自有一段天然的优势,根基深厚的修养。而不必如我要时时追问起自己文学上的贫瘠,时时羞愧于言文学,只是个略受了蒙,又左右拾起一本囫囵地看,渐渐成为“非典型”的自诩文学。

    虽然有时我以鲁迅先生弃医而后学文,沈从文先生不高的学历而站在北大讲堂讲授文学,物理学家却能成为喜剧创作大师,学习工科的学生最终竟攻克文学最高学位等等,稍加开解鼓励自己,但能收到的效果总算微薄。

    有一阵我凡了解与文学有关者,首先必对其年谱做加减法,算一算他们开始做文学研究或创作文学的年纪,倘或同我相仿甚或年长,便振奋良久,这究竟只是我对自己文学可能的一种妄加判断,也许做不得数。

    “非典型”的文学青年走上文学的路,在能选择的时候曾经选择了由社会判断的更好走的路,又在能选择的时候选择了自己判断的更好走的路。

    第一次选择时,文学属于理想站在现实的对岸,而未来则是分毫不能踏错的神圣想象。再次选择,未来无数次到来过,并一次次揭下了神圣面纱后想象的苍白与茫然。

    现实在现实的世界当中早已失去了它的真实和判断,文学也不失为另一种被找回的人生信念和新的想象。或许这就是我能被“非典型”与“文学青年”组合起来的重要缘故,即使他们存在一些先天上的孱弱和缺陷,但并不足以使其组合破裂。

    我暂时还可以坚定地把文学当作一个不错的方向,多久未知,能在这个方向上做出一星半点什么也未知。

    但是如果可以:

    我愿意成为月亮旁边

    一颗并不耀眼的星

    圆缺总是有的

    明暗总是有的

    有时也被云雾遮盖

    有时也被山峰阻挡

    但是,我愿意在没有月光的日子

    等山峰转过,等云雾消散

    等待暗了的复明

    等待缺了的又圆

    生命就在起起落落的潮声里

    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

    直至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成为有心人天空中的

    光的坠落。

    3.两封无法寄出的信和三颗无法证实的心

    过去心君:

    因家事奔忙,旅车催促,上次一别,不胜匆匆。方于乱声汹涌之时,皆未敢说尽闲话太多。片刻之内,我便已随车南下,风流云散。今我已安定,家中事俱清,君请勿挂。

    自别后,不见竟一载,如何四季,夏又成秋。当此窗外霖雨不断,想君在烟台亦是。思君时,免不能思烟台,思烟台,更免不能思我在烟台之时日。

    虽然,我却不可不去而还家,所以憾者乃未亲赴君之肄业典礼,惟将心间祝福字中遥赠。现我家中温卷,考期将近,纵使结果何如,而只当尽我志向,方不负己。然我又执念未解,障碍难消,因敢劳听于君,愿得嘉言。

    《兰亭集序》称,“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无论悟言一室,或放浪形骸外,此二者大抵人生之二境,由此演化人生个个之不同。

    方我微观于细小,不觉造化有如沧海桑田,因此常汲汲于所得失,万中之一而不肯放过。方我躬行于世上,几番苦乐,几多心酸,几遭沉浮,直待所求者非所求,所遇者转成空,高山仰止而成卑小,景行行止皆属梦幻。

    一室之内,不知书中名物为世间何;形骸之外,犹待风涛暂歇心有安定。故人我何异,我何可存?身存身灭,缘起性空。

    过去心君,我诚知人生须谨慎处当谨慎,可糊涂时应糊涂,且放过者但放过。而我生我心,我心生我,此心不得安定,则我此生不得安定;我此生不得安定,则我不过沦亡于世间一死肉、一躯壳矣。

    愚以为人之贵者,乃蕴于一念、一智。念之所知,智之所思,虽则恐怖忧惧随物动心生,然至开朗豁达处亦有大欢喜、大雀跃,此是我惟今所难弃绝者,难冲破者。

    言及于此,是我者已难分真实不虚,非我者亦自有证伪之词。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我过去之心,不得要法,以我现在之心,不得要法,以我未来之心,不得要法。

    我之南方,候已添凉;我之衡阳,北雁已群;我之心中,愁转千结;我之窗外,秋雨霖霖。雁南飞时,过去心君当见,雁之既已见过去心君,而我之闻雁声、看雁影则是过去心君之声、之影。

    普天之下,我与过去心君固非一处,然我寒暑君亦寒暑;黄海之滨,过去心君虽非与我同看潮头,然君思我我亦思君。想海上已潮水千叠、浪涌白雪,凤凰山上亦青枫染血、红透一天,尚不知烟园中碧桐剪未、银杏万年?

    过去心君,我夜已沉,今日积云深厚,更无黄昏。若举世有可造红霞之法,愿折我生命之期,寄君以薄暮之色;若举世果无亦不足重,我有心头之血,可刺与君落日彤云。

                                                                                                        现在心君/未来心君                                                                                  公元二零二一年秋某一傍晚

    未来心:

    很久都不再收到你的消息了,不知为何。不知是时间太快,我们来不及联系就渐而互相遗忘;还是时间太慢,使我们过去十年像刚刚过去了昨天。不知是否距离太远,我们才要提笔的一瞬间时望而生畏;还是距离太近,我们总在等候不忙碌的时候亲自见一见,因此才始终没把思念说出。总之我是有些想你了,未来心。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时间究竟已有多少,我们的距离已有多少,在你所看到我来信的一刹那,我已设想过千百次这样的刹那——当遥远的你惊喜地从信封中摸出我的信,轻轻铺开我叠出折痕深深的信纸,如同我站在你面前似的,你眼含热泪、面容上笑意生动地对我说——过去心,好久不见!

    如今,我已在大学的校园里了。我的大学在一个北方的沿海城市,离开家到三千里之外的地方独自开始新的生活,我并不以为有什么可怕的。虽然我暂时还没有摆脱过去自己伤春悲秋、孤僻自抑的习惯,但好在我已加入一个文学社团,把自己的缺点慢慢往一个正确的方向上引导了。我很喜欢我的文学社,也开始在文学的世界之中逐渐发现了自己,懂得了自己,尽管这发现和懂得还暂时只有微弱的、幼稚的、笨拙的,不过总算是个新的开始。

    大学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跟我住在一个宿舍的人都充满乐观,他们都很迁就我这个无论高兴生气或悲伤失落,一一写在脸上的、偶尔还吟上几句酸诗或古文的非典型文学青年。文学社团里的朋友们也有像我一样性格的,我后来发现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有一段难以走出的伤心,于是我决定要帮他们,尽管我本是为了走出自己的伤心而来到这三千里外,我才加入这个文学的世界。也许人和人之间,是在彼此发现的过程中才互相照亮的。我们的第一次站立是依靠独自的进化,而第二次,在这个没有边界的宇宙之中,渺小如我们人类、组成人类群体中单个的人,只有倚靠着对方、三五个成群才能再一次站立起来罢。我很高兴也很庆幸,在我走上社会之前,就已有了这样结伴成群的本领,尽管我偶尔也深深怀疑这本领自身的可以存在。

    信读到这儿,如未来心你所见,我目前大概可以称作一个文学主义的信奉者。在此之前,我曾在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与理想的现实主义与现实的理想主义之间反复地徘徊过,每次得出结论都是在和一个朋友不欢而散的讨论之后,其实我们大可以在每当讨论即要激化时,便戛然而止,但我们又不能不最终讨论到底。归根结底我们不是要得到被称为真理之物,那太过遥远,我们需要的是眼下的——心被安放、灵魂被净化、生命被击中。然而这些我所说都太过晦涩和空泛了,因此我还是再向你介绍我在新生活里一些难忘的瞬间,以此来表明我如今的文学主义。

    在海边云是最精彩的,也是我最深刻的。夏天的夜晚风很大,暗紫的天幕中大朵的云飘得极快,飘得很低,低得仿佛只要伸出手便可以采下它们,张开怀抱它们就往怀抱里软绵绵、轻飘飘地跌落装满;而被海水的蒸汽晕开的月光像挂在云中的射灯,我和我的脚边的影子、影子踩着的云,都是天与地一次夜晚的梦。

    我还喜欢海边的雾。有时下雨的天气会有;有时晴朗的傍晚不知怎得也会突然雾影升起;有时是隆冬风和雪合而为一,分不清哪是风、哪是雪,风雪交相辉映所构成的雾……但往往雾又给人以缥缈的感受。我站在从南北校之间行驶的校车上,依稀的落叶乔木在身侧模糊地退后,西方的金光隔着层层雾霭穿破在柏油路面;一个忽然的快速转弯,像走入远古混沌未开时候,我们这一车人都坠落在没有方向的方向,亮度更强的两条车灯像永远的平行线对望着,茫茫白雾中千年万年;又一个忽然的转弯,金光复又重现,而这次我看清,它是我隔岸之人双目中的两个暗的火球。

    未来心,信写到这儿已经足够长了,你也许需要十几分钟才能看完,需要几天十几天去想其中的一些话,但并不意味着这就是我要与你介绍的我新生活的全部内容。现在的我,除了学会用文学去发现自己、懂得自己,还试着用它来重新安排我的生活。我所将遇见的每一件事,都能有机会以文学的形式寄到未来,最后我死了——我是必定要死的——但我敢大胆地说文学不会死,直到有一天需要他的人们也不存在,他才可以圆满地告一段落。

    我这里现在已经是秋天末尾了,海风吹得阳台上凄厉的响。

    旧图书馆门前,一棵满树金黄的参天银杏今天就只有空荡的枝桠;综合楼的窗外,工人正在锯断悬铃木多余的躯干。来年我还能再见一次悬铃木春天的新叶、夏天的浓荫,而银杏满树金黄的时候恐怕我已毕业离开。

    未来心,许久不见,不知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我的模样,如果记得又清楚与否呢?但如果你忘记了,我希望你此时更快乐,即使快乐与伤心同样会过去,同样毫无意义,我依然这样祝福你。

                                                                                                                                  现在心/过去心

                                                                                                                                2019年11月10日

    4.一个文学青年时间上的不惑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我们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

    这是句容易为人所感动且喜欢上的句子,我忘记了写下它的人是谁,但我总记得它的内容,就像我记得多年以前在烟台城中冰雪皑皑的时候,那种彻骨的冷和看雪的快乐与眼泪。不知怎得,那时候快乐总是要与眼泪结伴相行的,仿佛只有这样快乐才更长久,眼泪才会深刻。

    多年以后我记忆不很好,甚至自己叫什么也忘干净了。我又回到独自一人看雪的时分,冬天尤其漫长,夜晚尤其漫长。没有音乐,没有炉火,没有围坐一起的人,没有烈酒麻醉怕冷的神经,驱散体表的寒意。

    呼啸的风雪使我着迷地走出了屋外,独自走在空响的街上,随雪花落在我帽檐和衣领,落在我鼻梁、发梢和所伸出的老迈手掌,落在我为时不久的淡淡的眼光之中。我所一步一顿的街边已没有了青青的树,生命在这个季节开始互相道别,在雪地里辗转的我把最后的世界当成世界的最初。

    我什么也忘了,所以无所谓过去对我的剥夺,更无惧于未来对我的惩戒,只是一种能力还在,一种与之相生而不知为何物的力量还在。他总是先于我的时间而存在,先于我的思考而发生,像是频频回首于我的前方,又像站在我的隔岸凝望。眼泪,欢笑,眼泪,欢笑,眼泪……这些我预感到自己即将终结时还存在的感受,以一种永远无法尽头的大循环前后继起着,或许当我终结了,它们还仍然如此,或许它们本不是因我而生,于是我只是一个会老旧、会破裂乃至会死灭的容器,我的终结只是我独自的终结。

    在雪地里仍然往前走,这场风雪从我能记住的时候开始下,直到现在,我不知雪何时停,也许我没机会等它停的时候世界再一派庄严静穆。西北风在建筑群的缝隙中粗暴地穿行,发出低沉又尖利的吼叫,它的吼叫将我的前路营造了骇人的氛围。我走在没有尽头的,铺垫着厚厚积雪的路上,这窄而长的模样,使我想起了通向冥府的那座桥。人也许注定是要死的罢,人注定要死本非也许。我开始相信命运,这一刹那命运规定我们的事,安排好的使命,以如此凌厉的气势将我卷入进去。通向冥府的桥自从世上有我时便有,我走过以前有人已经走过,我走过之后还将有人再走过。

    ……

    又是许久,风终于止住,世界安静下来了,抬头望见的雪安静了,开始以虚无缥缈、几近于无的形状飘下。安静的长路上,两边夹道而建的各个时代的建筑灯火闪烁,像是过去的某个夏天的夜晚,我所见过的一条由星群织成的带,正飘在暗的底色上。然而等我听清时,这安静也是一刹那,从各个灯火中传出了哭声、笑声、哭声、笑声、哭声……这众生齐响的刹那,哭与笑交汇的刹那,并不显得单调或嘈杂,我所听见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曾经有过然而现在并不包含我。

    ……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据新来的人所说,当年那场大雪早已停了,在他之前已经几百年没人再见过雪的模样。我见他很有些面熟,便主动打听他的名字,最后知道他叫巴金。

    巴金,巴金,巴金……我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人在我身后大喊了一声,“李尧棠!”我转过头一看却是一个浑身岁月风尘的老翁,他就在我身后的长路上矗立着,像一座青铜的雕塑,仿佛在用一种慈爱的目光与我相交。我顿时有如被击中似,热泪盈眶,但这眼泪不是悲的,不是伤心的,一种大欢喜、大雀跃只有我自己能够感受到。

    我朝着雕塑挥了挥手后,于是转回了头,继续朝着前方赶我的路,大步地走去。我开始步伐轻快地飞跑了起来,是三颗心从另一世界将我托举。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一个非典型文学青年的眼泪、欢笑和思想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mzxsfd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