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邶风·击鼓》
《击鼓》这是一个被迫参加战争戍守边疆的士兵含泪唱出的爱情誓约!
诗开头所写的“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起笔就是伤。人们都留在国内筑城漕,只有我南行而去、南去从军。这不仅是告别熟悉乡亲、被迫走向荒烟战场的孤独委屈,更是告别原有生命轨道、被迫独自走向死亡之路的悲凉沉痛,是生命的一种大委屈。
正在后方家乡劳苦筑城的亲友啊,你们劳役时的辛苦还只是在“生活”以内,而将到前方战场的我,我的苦涩已经在“生命”之外;此刻听来,你们劳作时的抱怨、牢骚、不满也有一种阴霾中的温馨,因为那些喧嚣声都充满着生命力的热度——而我正走向荒野之外、冷月之下,无名的尸骨将抛于林间,直至骨枯也不会等来亲人目光的送别。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那骁勇的战争场面背后,是大地被她任性的孩子们划出的血淋淋的伤痕。反战的主题,应该是从古至今社会永远的主题,更该是人类文明越是发展、越要强调鲜明的主题。
《击鼓》的前三段是一种自述:我要赴往战场了,我恐怕不能归来了。其中最刺痛人心的是第三句:我不知道此行将在哪里居处,我不知道此去将在何方丧马,如果一定要找我,那就去山林之下,必有一处将躺上我的遗骸。这就是“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还未出征,已出哀言,可见其对必死结局的了然,那是在深深的无奈里,对命运之不可控的一种接纳。一旦踏上征程,生命倒计时的沙漏就正式开启,点滴漏下,残忍催人。
《击鼓》前三段,是这位战士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向自己说告别;而后两段,是他向妻子的告别。当心理上完成了自我的交待之后,他把余下的时间给了他最亲密又最无奈的执手之人,说完之后,就从此放手。
后两段这番告别,看似是生离,实则是死别。在最后相对的时刻里、在死神注视的目光里,他们十指相扣,忘我地约定:
无论离合,无视生死,都要与你结誓,结此生执手的誓,誓愿与你偕老。这就是那著名的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击鼓》最动人的部分并不是对战争的悲苦控诉,而是,在离乱里,那一份誓言如日月般的光明又绝望。
在那战鼓催发的前夕,他们笑着说执手,然后分手等死亡,如同在日出里就看见了暮色西沉,在晨光里就预见了彻夜天黑。而在离别之后的等待里,彼此又不怕孤单,因为宁愿这份孤单的等待是漫长,能漫长过死神赶来得、太过急促的脚步。《击鼓》用人力挑战死亡的,是他们天荒地老的约定。
世间相爱到极处,也应有这样心花摇曳的默契,因为曾经爱过你,所以感激,感谢上天许我爱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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