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时光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2期“负”专题活动。

棕树村在山脚下，村庄的背后常年流躺着一股清泉。水底都是灰白的鹅卵石，泉水清澈甘甜，游鱼喜欢躲在石缝里悄悄观察路人。

农忙时节，我既期待又畏惧。期待劳作一天后，跟着哥哥姐姐们在水里捞鱼，用石头搭建一个简易的灶，带点油，把鱼放在石板上烘烤。香味随着滋滋声撩拨我最原始的味蕾，口水本能地流，恨不得立刻就吃上。

外公是捕鱼的好手，只要他出手，我们总能吃个尽兴。他能捞到手指粗的马鱼，还能找到巴掌大的鲫鱼，有时候还能逮到拇指粗的黄鳝。可外公还要劳作，想要他出手，我们必须提前种完那片一望无际的地。

三天能种完，我们两天半就能种完，然后央求外公下水捞鱼。

眼外公的手在水里就像长了眼睛，总能捞起些罕见的鱼儿。同一片水域，我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龙虾，他就像变戏法一样，“嗖”地就扔一只上岸。

小龙虾高傲地扬起钳子，我们兴奋又害怕，都不敢上前去捉，外公的手无所不能，两个手指头就掐住小龙虾的后背，扔到桶里。

“哇，今天的鲫壳鱼多，我们拿回家炸着吃。”表弟说。

“泥鳅也不少，还可以煮个汤。”我说。

“呵呵，今晚都和你们安排上。”外公往桶里又扔了一条马鱼。

“啊，马鱼。”我们一起喊出声。

太阳收回了最后一丝光芒，我们提着桶，跟着外公往回走。他哼着遥远古老的曲调，我们看着桶里的鱼儿，想着能吃几碗饭。

鱼儿处理好了，鲫鱼炖汤，马鱼虾米加少许油，小火炕干，香味飘到几里地以外。我和表姐们坐在家里啥也不干，就闻香味了。

碗筷在桌上迅速摆好，外公让我们快吃，可他不动筷子，谁也不敢动。于是，外公总是会故意不动，脸上流露高深莫测的笑意。等到我们都得口水都咽得差不多时，外公才悠悠地下筷，浅尝一口，我们开始大快朵颐。

“哈哈哈，不亏是我任家子孙，饿不抢食，馋不乱食。”外公一边笑，一边捋下自己的山羊胡子。我们就知道做对了，长辈面前的礼数，就这样被外公刻在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我们期待每年的农忙时节，外公也在时光的缓缓流淌中老去，花白得山羊胡子已经全白了，眼中的光芒依旧。

有一个农忙时节，外公已经不能出门了。他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询问舅舅麦子种上了没有，舅舅说种上了，他又问黄豆长得怎么样，舅舅笑说还不到时令呢，反问外公是不是糊涂了。外公笑笑没有说话，舅舅收起笑脸，拉着外公的手，慎重地告诉他，不要担心，田地里的事他都搞明白了，不会误了时令。外公这才满意地继续摇着蒲扇，哼着那首唱了一辈子的调调。

我和表姐们又在田边的溪流捞找，我们还是只能捞到小鱼小虾，舅舅催促我们回家，桶里不多的鱼虾，根本不够塞牙缝。

可是，晚饭时，舅舅提着两条大鱼回来了。桶里的鱼虾立刻就不香了，我问外公怎么处理，外公说放了吧。舅舅说煮汤里，外公说现在鱼儿都能人工养了，那些天生地养的就该放回去。娃儿们也受了它们恩惠，不要害命了。

我和表姐们提着桶把鱼虾又放回了水里。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抓过泉水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