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青梅竹马

我家和五虎家是没有隔墙的邻居。他家八间房，我家五间房；他家在东，我家在西；他家五个兄弟，一个姐姐；我家五个姑娘，一个弟弟。我和他都排行老五，又是同龄，我是五姑娘，他是五小子，所以平时我们叫彼此“对板”。

我和他不止性别相反，性格也成了相反。身为丫头的我，是个上房爬树、粗枝大叶的假小子，而他则温柔细致得像个丫头。我不会玩女孩子的游戏，爱和男孩子玩；五虎会玩所有女孩子的游戏，他不喜欢和男孩子玩，因为不喜欢像小子们一样脏兮兮的。

五虎从来不和我吵架，倒是我好几次挠破了他白皙的脸，他不告状，但脸上的铁证让我得到了二关大娘隐忍着的白眼，和妈妈对我恼火的责骂。

比起姐姐们对我经常性忽视的态度，五虎从小坚决站在我这边。

上小学时爸爸送给我一个漂亮的铅笔刀，有公交车形状图案我每天都带着。五虎和我同班不同桌，经常会借我的铅笔刀。

同班一个男生有一天领着他的妈妈来了我家，说是我偷了他的铅笔刀，要我拿出来认一认。说是他爸爸从城里买的，村子里没有这样的铅笔刀，他的找不到了，但是看到我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因为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妈又是与人为善的好人，竟有些怀疑我，因为她不记得爸爸给我买过铅笔刀。五虎恰好在我家，他不慌不忙地问那个同学，既然是你的，应该有记号吧。你还记得是什么颜色的吗？

男孩子局促地一会儿说是蓝色的，一会儿又说是绿色的。五虎说，是蓝色的，铅笔刀他几乎每天用，他还知道小刀圆孔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裂口，是他不小心别在桌缝里裂开的。不信可以拿出来检查。

我拿出来给大家看，果然和五虎说的一样，我竟然也没注意过。那个男孩子走了后，五虎和我妈说，婶婶，那个男孩子根本就没有买过铅笔刀，他就是在胡说，我想不到他妈妈竟然会跟着他来做这样的事。

我很感谢五虎，与粗枝大叶的我比，他的心思更细腻。

70后的我们作业不多，一般我临下学就都写完了。春夏时节，一放学，我和五虎就背上箩筐去挖野菜，等到太阳落山，我们就背着满满的野菜回家来。挖野菜我比五虎手快，不过挖好的野菜我会匀得两个人一样多。

我们两家大人孩子都亲密无间，院子中间没有垒过墙，做了好吃的互相分享，除了没有血缘，我们两家亲密得比真的亲戚还要近。我正这头喂猪喂羊，五虎也在对面做同样的事，那是记忆里最快乐放松的时光。

农村的70后，男女同学是不说话的，但五虎是我唯一说话的男同学。我们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但仅止于此，记忆里好像从未想过其他朦胧暧昧的事，我们仿佛是熟悉的家人——一直存在，遇事牵挂。

我们之间没有太深刻的故事，或许正因为此，我和他成为了没有血缘的、可以分享悲喜的、永远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