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起风了，窗户被吹得“啪啦啪啦”地响。
米花在睡梦中又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哭闹起来。李婶被米花的哭声吵醒了，她抱起米花轻轻地悠，为她哼着摇篮曲。可是她还是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打！打他！……”
房子里漆黑，李婶觉得有点瘮人。
最近，李婶总是想，米花一直很讨人喜欢，怎么偏偏容不下丑丑呢？
不过一到白天，情况就会好很多。
上午，李婶为二憨织毛衣。她抬头看窗外，米花正和丑丑一起追气球。那是一只绿色的气球，而米花和丑丑都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幅鲜艳的孩童嬉戏图。
米花在咯咯笑，丑丑也在咯咯笑。天瓦蓝瓦蓝的。
李婶一下感到生活很美好。
当她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吓得大惊失色，两个孩子追随那只绿色的气球，跑到了院子外的水井边！
那口井是附近居民的汲水点，很深。
米花离那口井只有一尺远，一转身就会掉下去。而丑丑正趴在井边朝里望。
李婶想喊又不敢喊，她不敢惊吓他们。她屏着呼吸向两个孩子走去，一边走双腿一边不停地抖。
她悄悄来到他们身边，猛地把丑丑抱起来，又用另一条胳膊夹起米花。
回到屋子里，李婶把两个孩子狠狠训斥了一番。
米花大哭。丑丑则吓得缩到屋角，老老实实地看着李婶……
自从这次以后，米花和丑丑再也不敢去井边玩了。
米花对丑丑的排斥一直没有根除。
她经常为抢夺一个电动汽车，或者开关电视机，把丑丑挠出血。
可是，丑丑没有打过米花。他的个头比米花矮一点，但他的力气应该比米花大，可他从来不还手。米花挠他，他就朝后缩。
大家都夸丑丑懂事。
米花的惊吓一直没有平服，夜里她还是没完没了地哭，嘴里喊着：“妈妈，打！打他！”……
李婶把米花对丑丑的排斥当笑话讲给大家。孩子的事情，没有人太在意。
只有一个人听了后感到很惊怵，他就是辛远。
他觉得米花对丑丑的异常反应，如果用丑丑不是一个婴儿来解释，一切都会变得很合理。可是如果丑丑不是婴儿，他真实身份是什么呢？
辛远为这个假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气越来越热，李婶托人从城里买回来一块布料，葱绿色，看着就很凉爽，她要用它缝制一条连衣裙。
喂饱了两个孩子，李婶在床上摆了一堆玩具让他们玩，然后，她拿上那块布料，出门到裁缝店去了。
只有一百多米远，她把布料送过去，再量量身体的尺寸，用不了十分钟。
秦姐把她的家隔成两个房间，外面做服装店，里面是卧室，中间通过一个门进去。
李婶进了服装店，秦姐没在。李婶朝里面喊了一声：“小秦！”
没有人应。
她又喊了一声：“小秦！”
还是没有人应。
她只好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喊了一声：“小秦，你在吗？”
这次，她听见秦姐在里面说话了：“是李婶吗？你等一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秦姐才走出来。李婶觉得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她感到很奇怪：小秦在里面干什么呢？
李婶：“小秦，我来做一条连衣裙。”
秦姐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说：“这布料真漂亮，挺贵吧？”
李婶：“其实很便宜的。”
秦姐四处找软尺。她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反复在一个地方翻了好几遍。
终于找到了。她开始为李婶量身。李婶叮嘱她不要做得太瘦……
然后，李婶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安静，和平时一样。悲剧没有任何征兆。
她走进屋子，看见丑丑在床上玩玩具。他使劲地揪着一只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来。
米花不见了。
李婶就有点发憷。
她急步到各个房间看了看，没有！地窖里，床底下，窗帘后，衣柜中，都没有。她傻了：“米花！……米花！……”
没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里，院子里空空荡荡。“米花！……米花！……”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她几乎在那一刻断定了心爱的女儿就在那里面。
她的腿剧烈地抖动起来，费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
来到井边，她朝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件红色的衣服。那是她的女儿。她好像是头朝下掉下去的。
李婶一下就瘫倒在地，嚎叫道：“救命啊！！！——”
二憨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邻居们很快也都跑过来了。
二憨腰上系着绳子，迅速下到井底，把可怜的米花抱上来。
米花的肚子不大，她没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呛死的，鼻孔渗出几滴黑黑的血。她额头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去磕的。
米花已经死了。
李婶当场昏过去。
大家赶紧掐她的人中，忙乎半天，她终于醒来了，抱紧米花号啕大哭，又背过气去……
米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了，他们肝肠寸断，哭成一团。那情景极为凄惨。后来，米花的尸体被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
邻居们静默而立，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丑丑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老老实实地缩在床角，胆怯地看着这一切。
辛远也在场，他偷偷打量着丑丑。
米花的骨灰撒在了那个井里。附近的居民一起动手把那个井填了，它成了米花的坟墓。大家不可能再饮用溺死米花的水。又凿了一眼井。
二憨没心思去杀猪了，呆在家里陪太太，李婶从早哭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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