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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的到它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

你听的到它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

作者: 荆棘紫 | 来源:发表于2017-11-11 12:17 被阅读26次

       

    你听的到它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

    文/纸飞机的骄傲


    2017年11月10日          夜深人静

    01

    连绵的山峦上,青竹翠生生的挺拔着。大片大片黄灿灿的麦田,麦穗沉甸甸的低下头,山风拂过,麦子高低起伏,反射着黄金般的的流光。

    这是我的家乡。在这古老淳朴的山村,隐藏着一座老屋。老屋很老了,墙面上布满了斑驳剥落的印记。屋顶被常年做饭的油烟熏得乌黑发亮,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泥瓦片有些稀疏的趴在老屋顶上,时不时亮出一个豁大的口子,好像古惑之年的老人一张嘴,就露出了泛黄残缺的牙齿。台阶上,青苔细细密密的铺着。小院里被人打扫得很干净。院子前,一垄青菜仰着嫩油油的小脸。

    上学的时候,每到放假了,我就止不住的兴奋。背着书包,辗转几路车,历经一天的时间回到这里。每次只要一看到老屋安安静静的躺着那里,像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妪。我就很心安。

    还没进家门口就大声喊,"奶奶,我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朴素,干瘦,但精神很好的老人就吱啦一声拉开摇摇晃晃的木门,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看见我,脸上的皱纹像山菊花一样随风舒展开来。

    "哎,妹娃子回来了。"

    奶奶接过我肩上的书包,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我。"又长高了。"一进老屋,奶奶就开始围着我忙活,桌上早早的擂了一砵擂茶。灶上的柴火细细的吐着舌头,锅里煨着一锅浓稠的老母鸡炖香菇汤。青花瓷碗里盛着喷香酥软的蒸玉米。

    "来,赶快吃,路上饿坏了吧,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可新鲜了。哪像那些城里菜,都打了农药的。"奶奶递给我一双筷子。

    02

    那些在老屋的日子,一到七点天就黑了。吃过晚饭,我和奶奶坐在柴房的火塘旁,伸着手烤火。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明亮而温暖的火光照亮了老屋,烤的身上暖烘烘的。奶奶拉着我的手,不厌其烦的跟我重复着一段故事,"你出生那年,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那一年。你爸妈不听劝,铁了心的要生下你。你妈肚子眼看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瞒不住了。计划生育听到消息就连夜抓到家里,家里待不下去了。你爸带着你妈连夜跑到城里。计划生育的没找到你爸妈,严刑逼供,要我们说出你爸妈的行踪。那些日子,你外公,你姨妈,你叔叔,我,天天轮流着被拉去批斗……"奶奶的目光幽远绵长,仿佛回到了那个动荡艰难的时代。

    你听的到它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

    在我十二岁之前,对奶奶的记忆还是模糊的。奶奶并不喜欢我,小小年纪的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看我的眼神带着埋怨。是的,如果没有我,这个偏偏要在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时代出生的小破孩,她不至于受连累,到后来家里也呆不下去了,被迫去外面流浪躲避风头。我爸妈也不至于为了生下我,与老天斗,与所有人斗,受尽磨难。她甚至在我出生的时候,当着我爸妈的面诅咒我,要不就是一个傻子,要不就是一个残疾。我妈在生了我最艰难的时候,顿顿只能缩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黑屋子里煮盐菜吃,坐月子也没人照顾。那时,奶奶的身子还算硬朗。我爸求她去照看我妈几天,她硬是狠下心,从我出生到一岁期间没有看过我一次。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以前过年,她给我和我哥封红包的时候,从来都是我十块,哥哥二十块。

    后来,我十二岁那年的暑假,漫长而枯燥。妈妈说奶奶一个人在老家很无聊,让我陪她去解解闷。于是,我一个人回到老屋。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我和奶奶之间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从陌生对斥到渐渐相互依赖。我开始慢慢了解一个年轻时就独守空房,拼命拉扯大三个孩子的老人。

    03

    奶奶像补偿一样,努力对我好。我那时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奶奶养的鸡却不生蛋。奶奶每天追着那几只鸡跑,给它们撒谷子,把青菜剁得细细的掺在米糠里给鸡吃。总是喃喃自语,鸡啊,鸡啊,你们多吃一点,多生几个鸡蛋,给我孙女补补身体啊。后来,奶奶实在等不了了。听说东村的一户人家有土鸡蛋卖。她天不亮就起床了,靠着她那双小脚,硬是走了几十里山路。等到夜色将近才颤颤巍巍抱着那几十个土鸡蛋,像宝贝一样的捧到我面前。“妹娃子,这下你终于有土鸡蛋吃了。”可是我看到奶奶那天泡脚的时候,整个脚掌都高高肿起,分明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她常年膝关节病变的腿弯都弯不下去了。

    从我们村到东村,要翻过几座山头,路上刚下过雨,坑坑哇哇的几十里山路。我不知道七十多岁的奶奶是怎么一路跌跌撞撞的捧回来这几十个还带着温度的土鸡蛋。

    有一段时间,老屋的那台黑白旧电视坏了,演不出图像。老屋的生活特别宁静,甚至有时候觉得日头特别长。那时候村里没有同龄的小伙伴,除了电视还能有点声音消磨时间,就只剩一片漫长的寂寞。奶奶守在老屋几十年,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但她知道我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年纪,看我整天闷在屋里,闷闷不乐的。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住的央求村里会修电视的人家,来老屋看看电视怎么回事,能不能修好。修电视的人家来了一波又一波,老旧的黑白电视最终敌不过岁月,寿终正寝了。

    奶奶为了给我解闷,想出来一个办法。晚上带我去别人家蹭电视看,今天去西家蹭八点档的电视剧,明天去东家蹭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有时候,人家老人喜欢听黄梅戏,她就干巴巴的望着人家“我孙女城里看惯了电视,怎么受得了这村里的冷清。你就行行好,让她看一会儿电视剧吧。”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人家远远看见我们祖孙俩过来了,就吓得连忙把门关上。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每次到那几天,我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走的那天,我早早起床,站在老屋门前赶早班车。奶奶倚在老屋门口,在薄雾晨曦中向我挥手道别。那一瞬间,我竟分不清是奶奶还是老屋,或许他们早就紧紧融合在一起了。

    你听的到它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

    奶奶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爷爷。爷爷是为了修现在的老屋,被一根柱子倒下来砸中身亡的。后来奶奶一人拉扯大三个孩子,吃尽了苦头。不是没有人给奶奶再找过人家,但在最艰难的时候,都咬牙自己挺着,此生没有再嫁。这些年,奶奶一个人独自守着老屋,不管儿女再三邀请跟着他们去外面生活,奶奶都没有丝毫动摇过。老屋,对于奶奶,不只是赖以生存的地方,而是爷爷的化身。老屋,守着奶奶,奶奶守着老屋,这是一种融到骨子里的亲情。靠在老屋门前晒太阳的奶奶,仿佛两个搀扶着走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相互依偎着享受阳光的恩赐。

    当我写下这篇文章时,有朋友问我,你听的到老屋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吗?我回答,是的,我听的到。时光腐朽得了老屋的模样,却腐蚀不了我对老屋的感情。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你。以及微笑着从老屋走出来迎接我和倚在老屋门前含泪挥手送我离开的慈祥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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