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那年,我在乡下高中读高三,备战大考功课紧张,所以学校一个月才让学生回家一趟。学生基本上是农村孩子,必须要回家自带粮食,向父母讨要点生活费。
这月底又回去,临行前母亲照例给了我十块钱,这次返校我却突发异想,绕道去了一趟扶沟县城,想逛逛扶沟大街,趁机看场电影,再给自己添点行头。
这是一个商品经济大潮兴起的年代,县城的大街小巷摊贩林立,人头攒动。我背个书包,像瞅地猫一样,沿大街东瞅瞅西看看,想找件适合自己穿的衣服。这时一条黑色的裤子吸引了我的眼球。卖裤子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我怯怯地问:这裤子卖多少钱?她说:这是针织料子,裤形也是最时兴的,明砝标价12块。 我心里凉了半截,那能买得起?我踌躇半天不舍离去。女摊主看着我语言木讷,也不会砍价,说:我看你像个学生,兜里钱也不多。你要是真想要,九块半卖给你吧。我大喜过望,心想真是遇到大善人了,连忙递给她十块钱,生怕她变卦了。拿着崭新的裤子,我满心喜欢,再往前走,一个戴镜的人拿个电喇叭吆喝:笑一笑,十年少,看西洋景了。我竟然又花了二毛钱去文化馆看哈哈镜展。
转眼到了中午,饥肠辘辘,这时身上没剩下几个铜板,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四毛钱,再吃饭连搭车的钱也没了。到了西关口看到一辆去许昌的客车,心想还是算了吧,手里拿一把小分分钱买车票,怪丢人哩,还是地蹦走吧。我这时才理解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我背着书包,甩开步子走在西去的公路上,初春的阳光照在脸上格外温暖,路两边高大的毛白杨树技挂着串串嘟噜,像老人的胡子,野草从泥土里悄悄地钻出来,冬麦已开始返青,九九加一九,黄牛遍地走,处处都显得朝气蓬勃。县城离学校十八华里,我却用双脚去丈量了两个多小时,走到学校饿的两眼发昏。
这条裤子用去了这个月所有生活费,成天吃馍沾辣椒面,嘴上虚了一圈炮。所以这条裤子对我来讲弥足珍贵,格外爱惜,穿了两年还崭新如故。1984年九月我穿着这条裤子,到教育局拿入学通知书,兴奋的在西大街上乱窜,俗说乐极生悲,突然间觉得腰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个骑自行车的女子,她满脸通红,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撞住你了。好在我腰板硬实,毫发无损,好男不给女斗,何况是妙龄女子!我手一挥挥说:走吧走吧,今天我高兴。女子骑上自行车飞一样的不见踪影,我走着走着发现我的回头率特别高,有的人还掩面而笑,我百思不得其解。后面一个老太太提醒我:孩子啊,看着你也不是个傻吊,你裤子屁股上咋有个大三角大口子,像个旗飘来飘去。我的天,这人可丢到家了,这大概像那个网红天下的犀利哥的形象,怪不得撞我的那女子,脸咋红的像块红布!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咋个换裤子?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的办法,我双手背在身后,用书包盖住了那个丢人的大口子,每走一步书包就有节奏地拍打一下屁股,好像是提醒我: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这件裤子我还是没舍得扔,用胶布粘了一下,蛮结实,一直穿到郑州上学,穿到换上警服。
两年后,我又回到县城工作,一有空我就到街上蹓跶,重温难以忘记的青春故事,更重要的是寻找那个妙龄的女子,若要是找到了,我一定对她说:你赔我一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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