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第五章

起风了 第五章

  如果没有遇见她，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是你要要去幻想乡找的人吗?我问李长文，他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他说：“那一天太阳很亮，她的头发又黑又长”。

  李长文回家后，没有说自己吃闭门羹的事情，只告诉母亲，自己明天再去一趟。母亲从桑树上摘了些桑葚，李长文吃了一些，他觉得今天的桑葚异常的甜。母亲也看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一会说要去田里看看，一会又要去挑水，终于在院里劈起柴来。母亲没有说什么，她看到儿子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下灶台做饭去了。

  “梁俊，真是个好名字”李长文念叨着一边和眼，心潮澎湃。无数的遐想入梦而来。一个美丽的少女在金色的黎明里轻轻哼唱着，她穿着白色的罗裙，头发垂下来直到腰间，赤着脚走在草地上，不经意间回头，对李长文笑着，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动人，让人着迷，等李长文回过神来，她已经走进了金色的阳光中……李长文醒了。阳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星星点点落在地上。李长文坐在床上，对一切十分清醒。

  整理好衣冠，他就向着昨天走过的路线出发了。阳光热烈的包裹着大地，一只鸟从他的上空飞过，李长文看了看天空，天空有很多白色的云。李长文来到了学堂，农夫在田里耕地，讲堂读书声不绝，竹林在风中摇摆，一切和昨日一样。他从大门径直走走到庭院，还在石登上坐。李长文并不觉得时间漫长，他一直在想着一个人，但她今天没有出现。又到了放堂的时候，李长文决定去讲堂看一下，里面的学童呼跃而出，他们看了他一眼，又不敢靠近，便都走开了。

李长文拉住了一个小学童问:“你们先生呢？”“先生不在”“先生不在?”，小学童看他愣在那里，就跑远了。真的不在吗？李长文有些失望，已经是正午了，他耷拉着脑袋往家走。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骑着一匹马从路上奔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好不潇洒。李长文抬头望去，脸上露出笑容来。

  “梁俊！”一声过后，骑马的人就勒住了缰绳，回头看他，李长文和她目光对上，正是梁俊。

  “你真来了”

  “当然，不过今天先生又不在，你知道他去那里了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早晨出去的”李长文看着她的手里抱着一堆东西，想是她真的不知道。

  “你真厉害，想不到你还会骑马”

  “我小时候常这样去铺子里买东西，习惯了”她一边说着手里一边摆弄着缰绳，日光愈烈，马儿喘着粗气，李长文发现，梁俊的长发束着，用发髻别上，一身青衣，脚上跨着马镫，很有男儿英气。也难怪她出去没有人注意。

  “你还有事吗？”

  “没了，如果你遇见先生的话，请告诉他我明日再来”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帮你转告就是”说完她就拍了一下马背，像一阵风似的走了。李长文又想起些什么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声音空前的响亮。

  “嘿！我叫李长文！”

  “知道！”马背上传来她高亢的声音。李长文伫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李长文第二次遇见梁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形。李长文说，那天起他内心的火被点燃了，他会被烧成灰烬。

  第三天李长文起得很早，他在路上走着，四野无人。天很蓝，没有雾，空气也很干净。晨风微微，太阳升起来了。李长文走得很慢，从不回头，李长文说：“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前往朝拜的彼岸”。

  那天李长文等了很久，直到傍晚，他终于见到私塾先生。“你这么执着要见我，想必是有所求，说来听听”，“先生明见，我只为一件事而来”，“如果是来求入仕之学，那你大可不必来见我，我已经不教这个了”，梁松坐在讲堂中央，身材偏瘦，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起起伏伏，只有眼睛还露着光亮，语气中有些乏累。他还愿意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不教书。他想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帮他做出最后的决定。“我只为求学而来，再无其他”李长文语气坚决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哈哈……”梁松仰面笑起来，不知道他是不屑还是欣慰。“这样的话，我很早之前就听过了”，李长文只是沉默的看着他，梁松开始注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有些觉得，李长文跟他以往所见的学生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有某种炽热和坚定的东西在闪烁着。这样的眼神，他曾经也有过。

  “那你想学什么呢？”

  “道，行驶在天地间的道。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为什么活着，我们怎么面对生死，我们是什么?”李长文盯着梁松，说出他一直以来的疑问。许久，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低落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将内心展示出来，看清楚它们本来的样子。

  梁松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李长文说：“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因为那是我的。但我会教你怎么找到你自己的答案。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梁松觉得，他还能再教一个学生，这个人，就是李长文。

  “多谢先生！”李长文双膝跪地，给梁松了三个磕头，算是入室之礼。梁松走上去，将他扶起来。天色渐晚，李长文准备回家，梁松留他吃饭，李长文推辞了。

“那我让人送送你吧”梁松没了先前的严肃，李长文发现他还是有些慈祥的，虽然他并不很老。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来到了讲堂，李长文一看，正是梁俊。

  “你先去门口等我，我去牵马”李长文对她点头，走到门口。一会，梁俊就牵着两匹马出来，一匹棕色，一匹棕红色，棕红色的那匹是梁俊昨天骑过的，她把缰绳放到李长文手上，轻轻一跃就跨上马背。李长文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骑过马，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脚着地，右脚先上马镫，左脚再跨过去，双脚夹稳，身体往前倾，抓稳缰绳看前方就是了”李长文听着她的话，果然上了马背。李长文说道：“这马真乖”，梁俊对他笑了一下说：“跟在我后面吧，等到你家你就会了，也再不会忘记现在的感觉”。

  吁！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在小路上跑了起来，跑着跑着，他们来到了大道上。热风从四野吹来，李长文感受到无限的惬意，梁俊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李长文伸出手去抚摸它们，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是荷花的香味。梁俊回过头看到李长文有些迷醉的样子，对他嗔道：“今天刚洗过，不过你要是再不抓稳绳子的话，等下摔个倒栽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李长文不好意思的笑着，手放在缰绳上，假装没有看她。梁俊也不再看李长文，只是笑，李长文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泛起红晕，像一朵半开的荷花。李长文说：“我觉得她与这世间的女子都不一样”。

  “先生姓梁，你也姓梁，那……”李长文没话找话的问道。

  “他是我父亲，只是他更愿意我叫他先生，我打小起就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亲从来不说”

  “原来如此”李长文讪讪的说道。

  “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他从不愿意拘束我，我愿意是一个男孩子他就当我是男孩子，我愿意做女儿家他就认我是女儿家，我愿意读书他就教我读书，我愿意骑马他就教我骑马，我想去那里他也从不阻拦，我长到十七岁，一向如此”。梁俊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有些骄傲的样子。李长文想起自己的父亲。对她说：“我父亲也是这样，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我们都挺幸运的”，“我想是吧”。

  落日像一座巨轮向山间沉下去，在大地上投下它巨大的阴影。两匹马并排跑着，李长文已经能自如的骑马了。“你看见山谷间的太阳了吗？我们追上去吧，在它消失之前赶到你家”梁俊望着远处的落日对马背上的李长文说道。马蹄声急促的响起，太阳终于落下山去。远处的天空像被谁切过一样，一半挂在天上，一半埋在土里，明暗相映。李长文到家了。

  “这里就是我家，你以后可以常来，我母亲会喜欢你的”李长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后半句话，就下马来。梁俊到也没注意，对李长文说：“知道了，不过现在我得走了，我可不太喜欢走夜路，这马你去学堂时骑回来就行，记得喂它草料”

  “怎么，不留下休息一会吗?吃过饭再走罢”

  “不了，下回吧，你还得去学堂不是吗？”

  “那我送送你吧”

  “不必，我骑马比你快很多，一会就到了，再会”。

  “再会……”。

  梁俊上马扬鞭，比来时要快很多，像李长文心里吹过的晚风。房间里已经亮起了油灯，李长文站在自家院外看着远方的大道，看着她消失在日间最后的一抹余辉里，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星月升起，夜幕又深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