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钢和儿子是傍晚时回来的,同车回来的还有儿子的那个叫杉杉的大眼睛女同学。宁芳抱着已经互相熟悉起来的小狗菲儿,款款走下楼梯,对女孩说了几句欢迎和随便的话,又去吩咐刘妈晚饭要加的菜肴。宁芳看见钱钢对自己笑了笑,却奇怪自己怎么就一点表情都没有。钱钢去了卫生间小解洗漱,到卧室更换了一身家中穿的便服,问宁芳说:“你下午在家里干啥了?是不是又小心眼和自己怄气了?”宁芳说:“我能干啥!有睡觉就够了。”钱钢微笑着说:“那我怎么看你一脸的林黛玉。”宁芳的心轰地一下活了过来,脸上荡出了甜甜的笑意,当时就回敬钱钢说:“林妹妹苦啊,没人理睬,比不上你一脸的贾宝玉,风光整个大观园啊。”两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好象回到了从前的大学校园生活。郁积在宁芳胸口上的莫名抑郁被热烈起来的呼吸化得干干净净。钱钢见机搂着宁芳要亲一个嘴,被宁芳一闪身躲开了。
儿子一回来,就拉着同学入到自己的小天地,门也从里面反锁了。“这孩子,同学一来,跟我这个当娘的连一句话都没有了。”宁芳向钱钢唠叨。钱钢故意叹息着说:“我也和你一样,享受着同等的待遇啊!”宁芳提议说:“钱钢,咱们还是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呢?”
敲门,儿子不给开。屋内震耳的音乐声冲撞着门板,时而鼓胀,时而凹凸。宁芳边喊边敲,手都拍得有点疼了。门开了,儿子的同学,那个大眼睛小姑娘脸红朴朴地叫了声“阿姨”。儿子依旧不管不顾,在地毯上闭眼扭着乱七八糟的姿势。宁芳过去关了音响,儿子的眼睛睁开了,埋怨说:“老妈,你干吗关我音响啊,真是的。”宁芳说:“你们这是干啥呢?同学到家,不说好好的聊聊天,交流一下学习,狂喊乱叫像个啥。”儿子初还辩解,很快就显出不耐烦了,推着宁芳往门外走。“唉呀,我的老妈,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可你怎么也得让我把这曲子跳完,要不我身上抽着的劲无法恢复了。”“什么话!妈妈今年才三十六,怎么就成了老妈呢。以后不允许这么没大没小地叫妈妈啊。”宁芳为儿子的称呼皱起了眉头,无可奈何安顿了几句,话音末落,门已经关上了。
钱钢过来,用膀子搂住宁芳的颈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个样子,看不惯,咱们只能靠边站了。走吧,干脆别管了,看他们能怎么样。”宁芳生气地说:“就你会装老好人,儿子都学成这个样子了,不管还了得。学校也不知是怎么管教的?这都怪你,要是不送到贵族学校,在我身边,决不会是这样的。”两个人拌着嘴,宁芳认真的都有点情绪化了。钱钢却始终微笑,或挑逗或敷衍或玩笑地附和着,最后用一个吻堵住了宁芳的嘴。
夜里,宁芳坚决分开儿子和那个同学到各自的屋里休息,又吩咐刘妈检查了屋内外的安全问题,明知没什么事,还是控制不住每天的习惯,又跟着手到眼到复查了一遍。回到卧室,适才还一起聊天看电视的丈夫,居然一眨眼时间,打起了呼噜。这对宁芳来说是司空见惯,可今天一丝郁郁的伤心还是雾一样在心头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宁芳理解丈夫的事业劳累,但不理解丈夫为什么总是反对自己去单位帮忙,去分担一份压力的愿望。钱钢说:“在家里你想干啥就干啥,何必去受那份罪呢。再说,你要真加入到单位中,会打乱我给员工定下的条条框框,让他们无所适从,让我也难为管理。还有企业的家庭化是企业发展的大忌……”
这么说是自己现在落伍了,狭隘了,活在福中不知福了?还是丈夫不理解自己了,自私了?或者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说文化程度,要说这理论,那观点,自己都也懂点。自己并不想去干预丈夫的工作,只是当一个坐享其成的,终日无所事事的阔太太,实在无聊的太让人难以忍受了。自己只是想找一份干的,仅此而已,也不为过吧!
“你呀,就是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向邻居武太太、陈太太她们学习呢。经常上上街,打打麻将,参加一些健美活动。还有,没事时上上网,看看电影,听听音乐,聊聊天,看看书。每天悠哉悠哉,想吃啥让刘妈给做,想买啥自己定夺,你说是多好的日子啊。唉,我是实在没时间啊!”这是老公的另一套否定自己想法的理论,听起来确实很真诚,讲得也很美,反证出自己的无聊是一种可笑的幼稚。
不过还好,丈夫最后还是答应要为自己找一份工作。这是拗不过自己的要求呢?还是虚于应付的搪塞之说呢?宁芳想,如果真有一份工作了,自己会尽心尽力干好的。一份工作换来的工资,自己会变得踏实起来。宁芳几乎就开始了工作的想象。想象让她对丈夫有了别样的亲近感。不由自主把手放在丈夫的胸口,同时欠起身子看着熟睡的丈夫的脸。
钱钢的这张脸,比在校园时明显地胖了,方了,成熟了,也老面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就是十几年。宁芳心里感叹着,她想对照一下镜子,看一看自己的面容,但又怕影响了丈夫的睡眠,所以没有下床,静静地重又躺了下来。放在丈夫胸口处的手,感觉着呼吸的起伏,多么微妙的震颤,让宁芳砰然心动。欲念,这个总是深深潜伏的毛毛虫,开始醒了过来。她的手在丈夫的胸口和肚子上轻轻抚摩着,抚摩着就滑到了那个生命的性之根上。
钱钢醒了,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宁芳,还扫视了一眼卧室。仅仅只是一会儿,就反应过来,奇怪宁芳怎么还没睡,又问现在是几点了,后又很客气地说:“我还等着你呢,想不到就睡着了,真是的。”宁芳有点后悔地说:“我越想睡越睡不着。你出门太累了,接着睡吧。”钱钢咕哝着说了句什么,一侧身又很快睡着了。那一刻,宁芳差点哭了,她关了无声的电视,关了床头的灯,在黑暗中,一滴泪水从眼角很亮很亮地滑到枕头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