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

刚刚上任的护城河龙王偷偷把头探出水面。

贵为龙王的他，其实十分惧怕凡人。

小龙王在东海出生，成年之前，甚至连龙宫都不曾离开过。他不是嫡子，没机会和各路神仙交游，平时就只能和小鱼小虾聊天，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他的印象里，上次有龙和凡人接触，还是三太子被抽了筋。

脚步声在岸边响起。

小龙王被吓了一跳，钻回水中。好半天，才又敢探头。

女孩撑着下巴，望着小龙王，好奇地问：“你是还没跃龙门的鲤鱼吗？”

小龙王愣了下，下意识点头。

“嘿嘿，一猜就是，”女孩笑道，“你这么怂，万一真有一天跃了龙门、成为龙王，该被天上的神仙笑话啦。”

“龙王应该什么样？”小龙王问。

“我读的书里写，龙王强大、呼风唤雨、为民请命，”女孩道，“很厉害的。”

“可我刚刚听岸上的人说，要吃龙鳞、吃龙眼，怪吓人的。”

“那是民俗啦，二月二什么的，讨个彩头而已，”女孩解释，“不会有人真的把龙吃掉。”

小龙王点点头，他好像确实还没听说家族里有哪条龙上了谁的餐桌。

“不如我来教你怎么做神仙？”女孩忐忑道，“我看的书里，写了许多神仙的准则，我很懂的。”

小龙王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女孩喜逐颜开。

那天起，女孩每天都去教小龙王自己其实也一知半解的所谓“准则”。小龙王则直接把那些不知真假的东西运用在治理水土上。

一年过去，城里竟然百年一遇地风调雨顺。

小龙王成了仙界最耀眼的新星。连天帝都青睐于他，要将其调任去更大的水域。

小龙王想，女孩才是更适合做神仙的那个，自己不过是运气好点。他想谢谢女孩，但天条严苛，小龙王临行前，甚至都没机会跟女孩道别。

新的龙王去了城里，大雨连下了两月。女孩冒着雨，仍每天去河边找小龙王，却再没见过他的影子。

女孩所在的小城是个偏僻地方，正常情况下，能来这里上任的龙王，都是龙族混日子的边缘人物。龙王能一次下尽一年份的雨，自然就不会给自己徒增麻烦。

于是大雨之后又是大旱。女孩等啊等，等到护城河都干了。

小龙王又晋升了。前往新水域的途中，他路过小城，脸上本带着的喜色渐渐消失，最后阴沉似水。他挥手，雷暴挡住了天兵近身的路。

百姓等来了久违的雨。

护城河里，一条大鲤鱼游到女孩身边，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

“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女孩惊喜道，“那天城里好多百姓都看到龙王啦，你要是见到龙王的风采，就知道我之前不是骗你的。”

“那龙王啊，和我所讲的一模一样！”女孩挥舞着手，“你做了神仙，一定要学他。”

“你比我更适合做神仙呢。”被贬为鲤鱼的小龙王轻声说。

“我才不做神仙，”女孩摇头，“做了神仙，一定很忙，就见不到你跃龙门了。”

“可我万一跃不了龙门呢？”

“那我就…那我就…”女孩似乎被难住了，好半天，她才嘟囔道，“那我就一辈子不吃鱼了。”

小龙王不知道龙门在哪，他想，世界上若真有个龙门等着自己去跳，大概会在女孩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