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坏水儿（二十七）

整个假期没有约束没有限制，打球、爬山、游泳，几个人仿佛忘记了刚刚失利的考试。

这天，庆元跟爸妈说，我要再读一年，好吧！爹妈根本就没有犹豫。

也是这一天，同贵也跟爸妈说，我要复读一年。那就复读吧。怎么都这么痛快？

同一天，翟元跟爹妈说，我准备复习。你？没考上为什么不复习？必须复习。

家长们都如此明确地支持。坦率地说已经十八九二十来岁的人还在学校里读书，还真得有点决心。好在爹妈支持，自己愿意，可是去哪里复读却有点犯难。

李敬福牛逼得很，还没高考就跟江苏的姑妈联系，说如果落榜就去江苏徐州某中学复读。就李叔一个人工资，要养家糊口，还要送他外出读书，没点决心，这个投资决定还真让人为难。

复读不复读？/图片源自网络

敬福去了徐州，他是我们全班第一个外出“留学”的人。上课做题的时候把右手小手指伸出来当作稳定支架——这是他写字的标志性动作，就因为这个动作坏水儿经常怀疑他小脑发育有问题。

敬福偶尔在信上说一说在徐州的学习情况。总体是说摩罗达瓦的教学比之徐州某中学，相差并不很大。坏水儿看到这样的信就生气，又吹牛，那可是历史上特产状元的地方，难道摩罗达瓦的教育水平能与其相当？

在信中李敬福说得最多的是生物课，现任老师在了解他的情况后，直接允许他免修。一个是边远的小镇，一个是文化发达历史名城的中学，果真如此岂不是让在家复读的人平添了很多底气。

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亲的必然，在复读这件事儿上，坏水儿父亲没有任何阻力。去哪里，选择什么学校，随便你。坏水儿的视界太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选择回摩罗达瓦中学读高三，直接去了校长室，校领导居然没有任何人反对，告诉让坏水儿直接去找班主任徐振洲。

徐振洲？这个名字是不是听起来有些耳熟？嗯，那就对了，他是坏水儿同学徐振岗的亲哥哥。个头不高，如果不跛一足是个非常匀称壮实的车轴汉子，人很有亲和力，跟人说话时圆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这是一个很牛的人，做事很专也很钻。新开启的文凭时代，他居然报名数学函授，而且年年都是班级的考试状元，到最后毕业时还能拿到奖学金，并在毕业大会上代表全体学生发言。没有付出、毅力，哪有这样的成绩。

坏水儿去了新班级，跟周建军新到班级的状态一样，话不多。人家周建军本来就跟生人话少，坏水儿装了几天就憋坏了，很快就现出原型，男同学女同学又打成一片。新同学们大多爱好体育活动，下课几乎都不在教室。

天长水秋图文

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坏水儿没事儿的时候就翻翻《新华字典》。一天外面风雪交加，大家都在教室里说话嬉戏，李叶玲、李玲还有几个女同学在跟前。坏水儿看着《新华字典》发呆，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以他的性格，估计想的是怎么在这几个女同学面前装得帅。

哎，你还看字典呵。赵龙呲着小虎牙睁着核桃一样的眼睛，俯下身手搭在坏水儿肩头问。

没事儿看看字典挺好的呵。坏水儿眼睛往那几个女同学身上乜斜。

这字典的字你还不得都认识呵？赵龙说完朝身边的女同学们挤眉弄眼。

李玉成站在赵龙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俩人。杜云鹏站在坏水儿对面，他歪着脑袋轻轻地撇撇嘴，环抱双臂的手指在肱二头、三头肌上不停地拍打。

看着对方的样子，分明是蔑视！坏水儿读懂了赵龙的身体语言，觉得有股热流直往头上拱。他把手里的字典阖上，指指赵龙和李玉成说，你们俩坐这，我面对你俩随便打开字典，你们叫停，数一二三，每人记住一个字写到纸上，我告诉你们念什么，怎么解释，怎么样？想了想，用下巴尖指了下杜云鹏，你也来啊？

杜云鹏本来看着坏水儿就来气，巴不得他出丑，当然可以。

三个人坐在坏水儿对面，坏水儿背对黑板开始了一场特别的较量。刚才还喧闹的班级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也许几个人都想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也许想表现给周围的同学看看，绝对投入。

随便选取一页

坏水儿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把书脊对着自己，冲着三人缓缓打开手中的《新华字典》。唰……字典的纸张在寂静中飞速转过，赵龙喊，停！坏水儿嘴里念叨一二三。看好了吗？然后阖上字典。

他们会挑什么样的字给坏水儿认？

数完三个数，赵龙写下的字是喾；李玉成写下的字是蒯；杜力军写下的字是鲙。

喾是古代人名，念ku四声；蒯是姓，念kuai三声，一种草；鲙是鱼，念kuai四声。

……

这么牛逼！男声。认的字真多！女声。

惊喜不断，叹声不断。身边的同学们竖起大姆指。上课铃响了，没有人回去。

老师来了！有人说。

徐振洲老师的数学课，他已经站在后边好一会儿了，几次摆手制止了别人说话，静静地看着坏水儿跟几个人的较量。

只有几个字，坏水儿不认识。最后徐老师说，回到座位上课了。因为这一幕，在第二年高考失利后，徐老师曾跟学校建议让坏水儿去学校代语文课。

女同学当中于春凤工作比较早，几乎是毕业就去上班，衔接得自然流畅。建工局知青点，夏天在里外修路，冬天放假。

当时建工局是国企，能成为其中一员也是很了不得的事。

建工局工作证/图片源自网络

高中生，女性，身材也不魁梧，远处看上去蛮文弱的，刚参加工作还有些谨小慎微，在别人眼里这是一个很好欺负的对象。刚到知青点的于春凤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把行李床位安排好，队长就给她布置工作，跟几个大姐一起挑砂石垫路。

被太阳晒得变色的帐篷离取土地点很近，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而流，往东不到五百米就是连绵的群山。已经过了繁殖季节，林间连鸟鸣声都很少，偶尔推土机轰鸣声穿过丛林漂荡。

于春凤换好衣服挑着土篮子准备干活，她心里隐隐地有些担心，能干动吗？干不动也得干！她对自己说。刚刚走出帐篷，靠近取土点那边有个身影在摇晃，定睛观瞧是个男性。她快走几步撵上前边的大姐，问，王姐、张姐你们看到那边有个人了吗？

并排走在前边的两个大姐都回头，朝着于春凤指的方向看了看谁都没说话。于春凤再回头看时，那边什么都没有。

公路在山林间穿行，还没有交付使用，于春凤她们的工作是把公路铺上细砂，再由压路机压平。

人一过三就要分等，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有人总想拿住别人，有的时候这个过程要进行多次多种尝试，有的一次就能确定谁主谁从。如果第一次不小心上了圈套，那就注定了被人欺负。

于春凤上班到第三天，收到家里捎来的信。她看了看，是初中老师写给她的，要她抽空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众生浮世绘之一地坏水儿》（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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